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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翎笑道:“哪里学来江湖白话,你一个黄毛丫头,又是喊打又是喊杀。”
阿娣不理他,抬手要将门掩上,施翎又喊:“阿娣,天这般热,关了门,莫不是要将我蒸熟了下酒?”
何秀才过来听他生龙活虎闹腾,将心放了一半,施翎见了他,再不敢造次,翻身要坐起,被何秀才拦了。
“阿圆说你办案受了伤,伤在何处,与我看看。”
施翎恐渗出的血惊到何秀才,笑道:“何公,伤口腌臜得很,污了何公的眼睛,不看也罢。”
何秀才叹道:“我视阿翎如子侄,施小郎却不曾视我如亲。”
施翎急道:“我心中视何公如父,不敢半点不敬。”
何秀才又道:“那便是我年老无用,阿翎受伤也不教我知晓。”
施翎求饶道:“何公再说下去,我纵死都无葬身之处。”
脱了衣服将受伤的左臂露出来,虽有季蔚琇赠的好药,但他伤口深长,过得一夜,渗了的血染又将包扎的白布染红了半边。
何秀才一生几次死别,见不得这般鲜血淋淋的伤处,面色灰暗,暗哑道:“阿翎,你非孤身之人,在外出生入死,须记家中有人记挂。”
一句话说得施翎泪下,道:“何公,我在外也念着早日归来,想吃嫂嫂的饭菜,想与何公下棋,也念着哥哥与阿计。”
何秀才抚须,道:“阿翎不曾有字,我赠两字与你:知还。”
此处为家,四海天涯亦应知还。
第127章
施翎在床上足躺了两三天,每日吃些苦汤药,如同一根浸在缸中泡得酸软的腌菜,无精打采、愁眉苦脸。
沈计每日下学后捧着书本,往他床前一坐,摇头晃脑与他念书,直把施翎念得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何栖面上装作不知,背地里与阿娣暗乐,见他实在躺不住,这才松口让他在院中松散。
施翎如搁浅之鱼重回水中,连头发丝都鲜活了起来,他出不了门,又无事可做,把院中每寸地皮都翻了一遍。
何秀才看不过眼,拿了棋枰要与他下棋,施翎无可消遣,先时还兴致勃勃,坐了片刻,屁股生刺,左拧右扭,被何秀才一瞪,又陪着笑脸坐好。
过得几日,施翎嘴馋,又讨要酒肉,何栖遣了阿娣去问郎中,回道肉尽可吃得,酒便罢了。
施翎笑道:“吃肉怎能没酒来配?”
何栖看着他,笑道:“何家脚店有新到丰泉、烧春、玉酪、白浆……各色给你沽个几斤来?”
施翎哈哈一笑,摸摸鼻子,灰溜溜地走了。
晚间睡到半夜,秋至虫鸣声住,耳听四下寂静无声,翻身下泉,拿了短花锄摸到枇杷树下偷挖酒坛。
他左臂被绑,单手不好使力,累得一头臭汗才刨了一个浅坑,只听沈拓在他身后道:“你刨个几尺的深坑也寻不到半滴的酒。”
施翎惊得差点扔了花锄,道:“哥哥没有半点动静出声,累我唬了一跳。”
沈拓拿花锄将刨出的土泥重填回去,训道:“院中早没了酒,掘地三尺也找不出半坛的酒。”
施翎如遭惊雷,道:“嫂嫂在院中埋了好些酒,我做得记号。”
沈拓叹道:“雁过留痕,你动土挖酒,挖了好些新鲜的泥,你嫂嫂知晓后将酒起了来客,还道:阿翎偷挖酒,我留个空酒坛给他。”
施翎心痛难忍,痛惜道:“难得好酒,怎拿来待客。”
沈拓也吃惊:“好酒才拿来待客,莫非有客上门,只让他们吃马尿?”
施翎笑道:“家中来得这些客,不过是些酒桶,浑绿浊酒一坛,尽够吃的。”
沈拓懒怠与他胡言乱语,赶人道:“再告诉你知晓,那坛果酒也起出另藏别处。”
秋风萧瑟,施翎倍感凄凉,只得捧心而归。
沈拓看他背影孤凄,心中好笑,收好花锄回屋与何栖道:“阿圆料事如神,阿翎果然馋酒,半夜去树下挖酒坛。”
何栖笑道:“日间吃了肉,他只嫌不足,眼打眼地往枇杷树看去,我便料他肚中酒虫开始作崇。”
沈拓失笑:“待他伤好,再与他吃上一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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