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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的局面虽然脆弱地稳住了,但是也可算是四面漏风,一个招呼不打的换掉了武道衙门申不亥的人,发落了钧台宫的苏尚宫,无形和朝臣们打起了擂台……如果这都是可以挽回和解释的,自己站着理,那不占理就是安哥儿这个孩子。
对,还有卓吾。
今日卓吾穿着赤炎的军服强闯巨灵宫,这是他瞒着巢瑞来布置的,他害怕这个严肃的军政老师过些日子又要来说他……
乱石路爬得辛鸾气喘吁吁,他双手撑在膝盖上缓了会儿,一瞬间,他简直想哭。
“不行,要先找孩子……”
辛鸾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振作一点,眼前最要紧的一关要先过了再说啊!
就这个一弯腰一抬头的瞬间,他一眼瞥到了乱石丛中黑黝黝被野草掩映的洞口!
辛鸾四处看了看,附近并没有谁跟着他,他一时间也没法去问谁这是什么洞,只能一手拨开半人高的草丛,一手提着衣摆往里面走。
洞口很冷,阴森的水汽湿冷地泼过来,台阶之下,幽深似不可测。
辛鸾脚尖轻点,踢了块石子下去,只听得洞口“嗑嗑哒哒”
,许久竟都未听得落地之声,他眉心一蹙:这是什么地方?往下又走了几步,他手扶上四壁岩石,一不小心被冰得浑身一抖,再看手心,竟是厚厚的一层雪白硝石,脚下细看,更满是地霜。
他胆子小,从不敢胡乱冒险,想着小孩子应该也不会来这种地方,就打算折返,谁道细看地霜之上,竟然在下面引着一串小小的脚印。
辛鸾:……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给自己壮胆,小心地撩起厚重衣服往下走。
台阶湿滑,有水又有霜,纵然高辛氏目力极佳,也无法辨认里面阴森森的石洞,只能沿着潮湿发白的硝石壁确认脚下不至于踩空。
他如是走了二十几阶,先是被一道铁门拦住,他摸了摸,确认安哥儿那个体型一定是钻了进去,他挨个摸了摸铁栅的分隔大小,选中一个最宽的,无奈地把头往铁栏里伸,勉勉强强地挤了过去。
“要是有点火光就好了。”
辛鸾还没长大,骨架小,但是他胸腔比常人鼓一些,铁栅压得他心口疼,他轻轻揉了揉,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却在忽然间无师自通,知道了这是哪里,“这是地宫罢……”
他朝会上刚听有人说过,炸毁索亭港的陈仓的是申豪从渝都山下地宫运出来的百只石墨油脂,若这底下真的是存着易燃爆炸之物,那也怪不得会这么冷了。
他还想到天衍未立之前,申睦率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攻渝都,开山破土开荆山路,好似用的就是这个石墨油脂,说是调配过后的石墨油脂,会被人精心储存在粗泥瓦罐里,成年男子只手可握,只要在关键时刻投掷而出就可以引发大规模的爆炸和火焰,且这样的火,水是浇不熄的,若是强行用水扑,只会将火势蔓延开来,伤亡更重。
这样想,也怪不得邹吾会让人用水运来运,上岸前也是把石墨油脂装进了大瓦罐里,只是南境这样的机密武器,父亲在世时恐怕都不一定清楚南境还有留存,而他居然知道的这样详细。
辛鸾心头蒙上阴霾,看着底下层层勾连的山岩,再往下走,他手边摸到了有一排凿进了洞璧的铁链,有小儿手臂那般粗,许是也害怕有人拾级而下摔倒,他再不迟疑,展开翅膀,坐上那条铁链直接滑了下去……
那铁链沿着石阶就好像盘山路一般,把他转得是晕头转向,十七八个弹指的功夫,他眼前霍然一亮,长久的黑暗让他的眼睛一通,他瞬间收拢起翅膀,尽可能避着山岩打了个滚,球一样护着自己的四肢落在地上。
再起身,他才发现这里面的地宫竟然如此之大,几可容下千人的一片空地,仰头可见天然的溶洞构造,从上至下湿漉漉地在石头上淌着滴滴答答的水,而辛鸾看到的那所谓亮光并非是火焰,而是四周深深的地池中,缓缓流动着的、粘稠浑浊的绿色。
而在地池四周,就是那种可以盛装的粗土瓦罐。
这绿色的水,大概就是石墨油脂了……
辛鸾心中忽然升出一股强烈的不安来,这种不安让他胆寒而畏惮:
这是渝都啊!
这里是南境的心脏,可这心脏里面居然天然装着这么可怕的东西,老天这是想让渝都生,还是想让渝都死?
他手臂冰凉,心中异样,根本不敢多停留,迈起步子就想赶紧找到安哥儿,谁知他刚转过侧道的石阶,整个下沉的地宫全貌豁然在他眼前展开来:只见四方沿着地池中暗绿色的液体就好似可以聚散的流火,躁动着,奔涌着,百川汇流一般,全部汇聚到地宫正坛足有十五丈见方的主池之中,而在那主池之中,青绿的火焰缭绕在高达二十尺的黑铁梁柱,而那正中央,帝王一般破水而出、昂然屹立的,是一条宏伟巨型的青色大蛇石像。
“我要你听命于我,不许违抗我。”
辛鸾心中骇然还未平复,突然的一道童音不啻一道惊雷,惊破了这森寒的地宫!
他定睛一看,这才看到安哥儿正稳稳地坐在主池外的祭台上,在他头上,巨蛇石像吐着分叉的舌头,凶神恶煞地陷在粘稠的绿色粘液中,而安哥儿双脚垂落着,童真地摆荡着。
“听到吗?辛鸾?”
安哥儿原本如脏雪透明的眼睛,此时已经全黑了,看着辛鸾的方向,天真无邪地朝他笑:“我要你听命于我,不许违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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