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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赏也笑:“你昏迷时候,谢嗣爵和舒督总又是戒严梁园又是先下手为强关起我来,不就是为了不让三司带走我?”
以上话是四卫所那位女卫卒所言,李清赏得出结论也很简单:“是首辅和光把我送来梁园,梁园却又如此提防内阁,结合以往你对内阁的态度,得出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并不完全信任和光内阁。”
这波分析实在精彩,李清赏都想为自己叫好。
脑袋却被人从后面推了一下,推得她往前一栽,登时睡意消散,柴睢的嘲笑还随之而来:“我完全信任甚么内阁,都说了让你没事少看话折子,你不知刘庭凑任鸿胪寺卿兼内阁谨身殿大学士?”
以往内阁班子成员基本由六部尚书等九卿兼任,刘庭凑因柴篌封帝而入中枢,至今资格尚浅,没混到六部一把手,又不得不往内阁硬挤,以至于以九卿之外的职位兼任内阁,这倒是有史以来头一个。
“啊,”
李清赏掌根扶着脑袋一愣,被朝廷里那些官职爵位绕得晕,“刘庭凑不是国丈么,他也当大学士?”
天也,这聪明脑瓜是突然犯甚么蠢。
柴睢忍住捏她脸的冲动,加快速度把剩下的头发梳好,放下桃木梳站李清赏身后道:“忘记给你说,那个大红酸枝螺钿首饰盒已经修好,和一个更大些的首饰盒套放在你衣柜里,我还有些事要到外头忙,你早些睡,不用等我归。”
最后一句话说得好像她们之间关系已经非常亲密,然而事实是,当柴睢戴上帽子离开,静谧房间里,李清赏掌根贴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口,再清楚不过方才她和柴睢仅仅只是在尴尬之下故作熟稔。
一场突如其来的中·毒事件,冷酷而无情地吹散她两人之间模糊不清的暧昧,叫两人同时看清楚,如果不是按照身份地位来算让太上将李氏女作为所属物品收归己有——像皇帝大选挑妃嫔秀女,则她们两人之间存在着条看起来无法逾越的巨大鸿沟。
其实这也没甚么,毕竟天差地别属于事实,李清赏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欣然接受,她从来很乐观,倘若是鸿沟实在无法跨越,那她就不跨越好啦,没必要强求。
夜深人静不适合思考拿主意,李清赏坐梳妆台前稍微收拾情绪,起身到北墙边衣柜里寻找柴睢说的首饰盒。
卧房北边挨墙放着四个立式衣柜,左手边两个朱漆花鸟吉祥如意纹雕面的是“原住民”
,属于柴睢所用,右手边两个同样造型而看起来比较新的柜子,是柴睢归京后没多久让梁园匠工所新打,给李清赏放衣物用。
李娘子从庆城出发时本还有些行李,经过几次围追堵截和撒丫子逃跑,她的行李剩下寥寥几件,后来为躲避抓捕她干脆扔掉所有衣物,彻底收拾成乞丐模样,成了名副其实的身无长物。
去年深秋进梁园时,她身上只带着两套和首辅给安排的朴素秋装,以至于刚看到屋里新添的衣柜时,她还笑问:“这样大两个柜子,得多久才装得满?”
时柴睢就抱胳膊靠在旁边多宝架前,淡静的神色,语慢声低:“很快便会装满,不信你过个冬试试。”
好像柴睢说话从没不靠谱过,这不,象舞四年春未罢,两个新衣柜已经塞得快满,衣柜最下面,悬挂的裙裳袍角下露出个稍微大些的漆盒。
抱出来看,是个新首饰盒,非常漂亮,上面雕刻着些李清赏喜欢的花纹,以及一些她从没见过的图案,盒子打开看,里面空间也很大,并且有分层和分格,推拉开合的细节处做得非常漂亮。
大首饰盒里装着她的小首饰盒,以及一张笺纸。
大红酸枝螺钿首饰盒修复得可谓完整如初,连不慎被她自己撬掉的漆亦修补得完美,至于那张有着淡淡冷木香的红色笺纸,上面用小楷不算端正写着四个字。
“长乐永安”
确是柴睢亲手所书无疑,普天之下没人模仿得了太上笔迹。
太上书法怪异,每个字拆开看时绝没一个能算好看,而当字和字放在一起,构成句连成段时,便能见字中磅礴威仪之势携金戈铁马扑面而来,嚣张跋扈的气势之下,藏着无尽洒脱和浪漫。
写字多而又有些经验积累的人多少会些“辨字识人”
之技,学庠童山长写字小有名气,他头回见李清赏的字时,便夸奖“李夫子是位性格坚毅的好女子”
,此言不算错。
某次,好女子在家时随意抽了张柴睢写过字的纸卷学生居学,去学庠后,那张纸碰巧被童山长瞧见,他把上面的半阙稼轩词看了又看,品了又品,问:“这几个太清体是李夫子所写?很久没见过如此逼真的太清体了。”
“太清体?”
这是甚么小众东西,李清赏不练习书法,没听说过。
童山长略有感慨:“对,老夫虽没见过真迹,但上回见最似的字,是大望年朝廷奖夫子,某有幸入选,得文武二相亲手书奖状,倘把那二位的字体糅合起来,再多几分飘逸洒脱,那便是太清体了。”
李清赏不懂书法鉴赏,也不了解太清体,此刻,她看着笺纸上丑美杂糅别具一格的“长乐永安”
四个字,眼睛里涌上湿意。
这个做工细致造型精美的首饰盒,是柴睢送她的二十三岁生辰礼物,想来初二晚上吃饭回来就该送到她手里的,可是柴睢没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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