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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我走了,你会难过吗?&rdo;他的声音在风里变得有些恍惚。
&ldo;你说呢?&rdo;没有谁失去唯一的同类会不悲伤,不管是人还是狐狸。
&ldo;我能去哪里?&rdo;傅镜殊的话听来无悲也无喜,&ldo;我爸不在了,我可能一辈子都会留在这里。
可这有什么不好?以前我每天都在盼着让自己变得更好,好让别人承认我不是野种,好和我爸爸一样认祖归宗,从来没有想过人生有别的路。
上回我病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真想死了算了,后来醒过来,才发现我之所以熬过去,不是因为我要活着做一个名正言顺的傅家人,而是因为还有我在乎的人希望我活着。
&rdo;
&ldo;谁?&rdo;方灯装傻。
嘴上这么问,脸却微微红了。
傅镜殊没有回答,只说道:&ldo;那时我开始觉得,他们认不认我又怎么样?这么多年不是过来了?没有傅家的富贵,我还是傅镜殊,没有人能够改变这一点。
&rdo;
&ldo;可是国外那些毕竟是你的亲人,你不会想念他们?&rdo;
&ldo;亲人?&rdo;傅镜殊像听到了一个笑话,&ldo;我没有亲人了,方灯,除了你。
&rdo;
风chui过白玉兰,chui过垂叶榕,窸窸窣窣,那里藏着多少双看不见的眼睛,端坐天际,窥视着俗世里渺小的两人。
佛祖啊,方灯心中默念,她终于愿意承认这虚无的神是存在的,他听到了她的哀求。
她的傅七会一直陪着她,他们是亲人,相依为命,血rou相连……这不是她想要的吗?至少,是她无法改变的。
方灯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惆怅,她想笑一笑,背对着他,可是嘴角怎么尝到的偏偏是酸涩的滋味。
第十一章dong若明镜
陆宁海上了岛才记起今天是洋人的平安夜。
妻子还在时,每到这个时候,总免不了领着儿子在家忙碌一番,他一回到家,就会看到满屋子的彩灯和用月桂替代的圣诞树。
只是如今妻子已死去整整五年,儿子也住校了不在身边,想起来,只余伤感。
他的发妻一家是马来西亚归侨,岳父年轻时曾经做到槟城某大型加工厂的主管,而这个工厂的大股东则是当地一个很有名望的华人家族。
因为这层关系,十四年前在岳父的引荐下,刚在法律界崭露头角的陆宁海受雇成为了这家人在国内的代理人,全权负责处理他们在内地的一切法律事务,当然,也包括一切雇主无法亲力亲为的琐事。
百余年前闯南洋的风cháo使得本地不乏留居海外的富庶人家,其中又以从瓜荫洲走出的为多,他受雇的这家人更是其中翘楚。
如今大马的傅学程后人虽已不复当年呼风唤雨时的鼎盛,但历经四代依然家业不垮,已属十分难得。
傅家当年外迁及时,又是一直在南洋做生意,与当地望族联姻,在马来西亚可谓根基深厚,况且家族里现在主心骨尚在,不至于人丁飘零,所以家族财富得以保存和延续。
这样的人家,除非遭遇重大变故或出了天大的败家子,否则通常不会短时间内彻底没落。
傅家的主要家庭成员多半常年居于海外,国内所余的产业并不多,需要委托陆宁海处理的,通常和政府陆续归还的祖产相关,不时也让他代为安顿当地的同宗后人。
瓜荫洲近年来已渐有成为旅游胜地的趋势,距离市区也不过一道海湾之隔,可陆宁海每次上岛都来去匆匆。
自从他和朋友合伙成立了律师事务所以来,事务缠身,哪里有心留恋风景,而岛上被人视作风光名胜的那些老房子、老别墅,在他看来不过是产权混乱、手续繁杂的一堆烂摊子。
然而这天不知是因为想起了亡妻,还是因为冬日里的瓜荫洲显得那么陈旧而沉静,被百年风雨冲刷过的老宅掩映在灰绿色的树影中,街巷里偶尔传出自行车叮叮的铃声,圣歌从教堂遥遥地飘散过来,外来的人走在其中,仿佛闯进了一幅陈年的画卷。
他不由自主地把脚步放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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