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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的一片杂木林,大片的柞树和桦树低下矮矮的生长着一丛丛灌木.银江和芜津隔了一条江,气候比芜津更加干冷一些,一夜降雪后,雪花坠满枝丫,柞树的树干没有经过人工修建,自然生长的放肆而野蛮,密密匝匝张牙舞爪的延长着。
山脚下那片偌大的林子,从山腰上看下去,像一只挂满白色排穗的绣球,风一吹,浑身包裹着雪花呼呼的向前滚,被风吹散的雪沫子像绣球拖了一道如云似雾晶莹剔透的披帛。
魏恒一回到银江就病倒了,半是不太适应港口城市随海风变化多端的天气,半是大堆大堆的心事堵在五内,郁结成气,加上之前高烧低烧不断,本就没有彻底好利索,索性大病了一场。
他刚下车,被深夜的寒流照着脸一扑,立马掀动腹腔里一股乱窜的气流,咳的撕心裂肺,等到不咳了,却在嘴角抹掉一缕血丝。
郑蔚澜吓坏了,除去在烂俗影视剧里,他头一次见活人咳出血,忙围上去问他:“你是不是得了啥绝症?”
魏恒也愣了一下,然后从火辣辣的喉咙里吃力的挤出嘶哑的嗓音:“可能是喉咙发炎。”
然后和郑蔚澜打商量:“先找个地方休息,我有点……站不住了。”
然后他在旅馆里睡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持续性昏睡,偶尔被郑蔚澜叫醒吃药,随即又栽倒在床上。
虽然他一直未清醒过,但是他睡的并不踏实,他一直在做梦,做了一场黑暗又绵长的梦,梦里是各种各样的人和各种各样的噪音。
那些人的脸他看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他也听不清。
他想把那些人和那些声音从脑海里赶出去,踏踏实实的睡一觉,但是他们总是来来回回,去而复返,像一个个鬼魂似的驱之不散。
他在梦里依然有意识,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他本以为他会在梦里见到以前的家人,甚至会见到邢朗,但是他没有见到家人和邢朗,只看到一张张模糊不清,面具般的脸。
于是他不再奢望,索性把思维沉到黑暗的深渊里去,谁都不去想,自己也沉到那深渊里边去,与任何人都无碍,与任何人都无关的地方,安之一隅。
但是就在他即将醒来的时候,他又做了一场梦,一场很熟悉的,泛着金色余波的梦。
梦里是白色的天,仓茫茫一片白,分不出天和地,那里没有时间和空间的距离,那片白似乎从他所在的房间一直延伸到宇宙还没开始的地方,铺天盖地浩浩荡荡的白。
金色的海浪就从远方慢慢的扑过来,闪耀着金色的光,一点点的泛滥在梦里。
他忽然就不愿醒了,但是他已经从白色的宇宙里回到了旅馆小小的房间。
郑蔚澜正坐在窗边撕着一只烧鸡,猛地一转头,看到他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望着天花板发怔,忙赶过去,手里还拿着一只鸡翅膀:“醒了?感觉咋样?要不再吃片药睡一会?”
魏恒慢慢的转动眼睛看向他,看到他手里那只被烤成金黄色的鸡翅膀,莫名叹了声气,掀开身上足有三四层的被子坐起身。
窗外已经不下雪了,但是天色还是阴沉沉的,石灰色的天上悬着石灰色的云,连空气都是冰冷冷的石灰色。
魏恒披上大衣坐到窗边,昏睡的两天里米水未进,五脏六腑空洞的厉害,却一点胃口都没有,看着郑蔚澜塞到他手里的鸡腿,甚至有些反胃。
他咬了一口,鸡肉刚接触舌尖就皱了皱眉,然后吐到了垃圾桶里。
郑蔚澜:“……妊娠反应?”
魏恒想瞪他,但气力不足,只软乎乎的瞟他一眼,把鸡腿丢在油纸上,撑着额角有气无力道:“帮我买碗粥。”
高烧脱水导致魏恒此时有些病容怯弱的模样,整个人委委顿顿,懒懒慢慢,微卷的长发云卷云堆的堆在颈窝,几缕黑发染了几分薄汗**的贴在脸侧鬓角。
他伏在桌上,目光透过窗户,低眸下视,眼神苍凝又柔软,眼睛里像掬满了水,清漾漾的流着脉脉的光。
郑蔚澜看着他的侧脸,总觉得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又一时说不出哪里不一样,直到看到魏恒的眼睛,才知道魏恒改变了什么地方。
魏恒看人,不,应该说是看待这个世界,不再那么的冷漠,反而多了几分温柔。
魏恒迟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到郑蔚澜一直在盯着他,便半回过头看向他,伸出食指点着窗户,指尖稍稍往下一滑,在结了一层淡淡的水雾的窗户留下一道痕迹,轻声道:“对面就有一家粥店。”
郑蔚澜穿上羽绒服,全副武装的出去了。
粥店就在旅馆对面,不到十分钟他就夹风带雪的回来了,先站在玄关把一身凉气抖落干净才往里走,他觉得现在魏恒脆弱的很,不能见风不能着凉,真跟坐月子的小媳妇儿差不多了。
他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把两碗粥放在桌上:“白粥和瘦肉粥,你想吃哪个吃哪个。”
魏恒没理他,他抬头一看,魏恒正在窗户上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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