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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常有自笨花来元氏拉煤炭的车辆,赶车人叙说着于元氏的见闻,把元氏车站描述得像个大商埠。
在这个夕阳西下的时刻,冷清的小街上,几个当地人或是外乡人,正守着一盏电石灯在做小本生意,其中还有一个卖豆腐脑的。
几个人正在一个小摊前吃豆腐脑。
向喜一眼就发现这家豆腐脑的不地道:往豆浆里点石膏时温度不合适,豆腐脑不成形,摊主的调料里也没有韭菜花。
新兵打尖吃饭自有新兵的去处,就在离站台不远的一个大车店里设有兵站。
兵站已经支起几口七印大锅,锅里的小米干饭正热。
围着锅台,是几只正冒热气的铁桶,桶里是干萝卜片粉条汤,汤里飘着黑鸦鸦的花籽油。
新兵被传知,解散吃饭。
开饭时,新兵们自由地盛着小米干饭和萝卜汤,把自己吃得很饱。
平时只有村里遇红白事时,他们才能放开肚子吃喝。
饭后新兵集合北行,在队官和哨长的指挥下鱼贯上车。
运载新兵北行的火车是装载货物的闷罐车,车里铺着苇席,供新兵们躺卧,每节车厢都要挤下三棚一个排。
兵们背着个人的行李,他们看好自己的位置,把行李绽开。
向喜入伍前,同艾没有来得及待布,只把一套旧被褥作了拆洗,现在向喜一绽开它们,立刻闻到一股灰水的味儿。
笨花人拆洗被褥不用胰子碱面,只淋些灰水作洗涤剂。
灰水去污力也强。
那灰并非石灰,而是柴糙灰。
女人专拣些上好纯净的柴禾灰,将灰倒入筛子注入清水,灰水被淋出来,这样淋出的水即是灰水。
洗涮时,女人先把被里被面摁在灰水里浸泡一个时辰,再使棒棰用力敲打、投净,陈年的老垢被洗下来,粗布显得经纬分明。
向喜端坐在自己的褥子上,把被子卷个卷儿当枕头,观察起火车这个尚属希罕的物件。
他想,原来这就是火车哟,一节车厢就像一个大匣子,装上几十号人倒也宽敞。
就是头顶上这排小窗户显得高了点儿,叫人觉得憋闷,坐久了兴许还会头晕。
他得知从元氏到保定需走整整一个晚上。
这时的向喜并不知道火车还有货车和客车之分。
火车一阵摇晃走起来,扒着小窗户往外看热闹的人都回到自己的铺位,坐着,躺着,互相打问起姓名住址。
躺在向喜旁边的一位同乡冷不丁对向喜说,还是笨花出能人。
向喜说,怎见得。
那人就说,王大人为什么单把你叫出来问话,怎么不叫咱何村人。
向喜想,这一定是何村人了。
就说,当官的叫到谁是谁呗。
那人又说,可不是那么回事。
头一天我就听见你和他对答四书五经了。
向喜说,识几个字的人也不止我一个。
另一个人打岔说,先前我在石桥镇就见过你,听说你还在石人石马跟前遇见过鬼。
真的假的?向喜没有回答他在石人石马前遇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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