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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舱门,孔有德揪住吕烈,笑骂道:
你这小子!
装什么蒜?故意晾我呀?
吕烈永远是那一副似笑非笑、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老哥,我可没料想到你还如此好奇。
孔有德奇怪了:咦?你知道我叫你出舱干啥?
那还猜不着?不就是想知道刚才码头上的那档子事儿呗。
啧啧,你这小子!
孔有德咂着嘴惊叹。
方才在码头,孔有德领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一见孙巡抚就叩拜下去。
孙元化看着他,寻思着:你不是吴?
孙大人好记性!
小的吴同,小的叔父乃司礼监秉笔吴直。
孙元化沉吟间,前来为巡抚送行的张可大发话:去年五月里你不是已寻着你的祖母了吗?登州府还差人专送到京的。
是。
那次寻的不对,今年重新寻过,方才寻着真的。
听说孙大人有家眷船进京,小的大胆,想陪祖母随舟同行,乞大人恩准。
见孙元化迟疑不语,他连忙补充:我们自家有船,只求途中有个照应。
这事真有几分为难:司礼监秉笔太监权势惊人,不能得罪;但与阉竖交往将为士大夫所不齿,有碍清名。
孙元化终于点了头:难得吴公公一片孝心,富贵不忘本。
若能母子团聚,也是一桩美事。
孔游击,带他同行。
归结到君子成人之美这种人所共钦的德行,一切难处便都迎刃而解了。
既抬高了吴直,也表白了自己,就是张可大,怕也不能不佩服孙巡抚的精明独到,更别说孔有德了。
后来,孔有德奉命领吴家老太太上船,正碰上吕烈来找他,尚未开口,突然愣住了。
孔有德顺着他直直的目光看过去,原来吴家老太太掀开轿帘朝外张望。
那是个富态的妇人,虽然鬓发已经灰白,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想来三十年前姿色必定动人。
她是谁?吕烈目不转睛,嘴里轻声问。
别老盯着看个没完,孔有德小声埋怨道,人家是贵妇人
什么?吕烈一扭头,发红的眼睛里的狂暴把孔有德吓一跳。
这时轿停在泊船处,跟从的丫头打轿帘,吴同恭敬地上去搀扶。
孔有德有心也献个殷勤,却走不动,回头一看,束甲带被吕烈攥住,不让他向前。
披着茶色绣福字锦缎披风的老太太向他们扫了一眼,走了两步,又回头一望。
吕烈双臂抱在胸前,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动地从浓眉下接住她抛来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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