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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史木雕的名气正像水渍洇湿厚厚的纸张一样,虽然水的疆界拓展得极慢,慢得几乎无知无觉,但终究在往外走。
一进工作室老史就紧张地从木雕丛林中探出脸。
他已经从晓鸥开门、进门的声响感到了她内心的气候:气候骤变。
车到恋爱巷口她都没想跟老史发难;她知道两年多来老史把她的温柔当成了自然和当然,因此一直赖于她的温柔而生存,而创作。
她一张嘴就毁了老史的温柔乡。
她成了个又哭又闹的女人。
中年的、哭闹的女人可不好看,一点娇憨都没有,这是她在老史的眼睛里看到的。
她怎么也止不住自己,揭露和绝情话一句也省不下。
人到中年,许多事相互都能看穿,但绝不能说穿。
她的揭露却那么不留情面,那么狠毒。
你老史借我梅晓鸥的地方休养生息,也借这地方跟陈小小暗度陈仓,重修旧好!
不就是秋季拍卖会那次出了点小风头,让温哥华某个记者把木雕登上了华人小报吗?那就让陈小小和你老史背着我开始勾搭!
本来是夫妻,不必干这种暗抛媚眼的事!
不过,是夫妻上街要饭都是夫妻,你老史不名一文,背负亿万债务的时候,怎么就没人跟你夫妻了呢?!
老史站在她对面,手都没地方搁,脸似乎更没地方搁。
见晓鸥涕泪俱下,汗也给哭闹出来了,他端起自己的茶杯,添了点水,一副伺候的姿态。
晓鸥一把将茶杯挥出去,茶杯碎在一个木雕的土家族老人头像上,茶叶留在老人的脸上,茶水顺着老人的额头、脸颊、下巴流淌,滴答……
晓鸥挥手的一刹那就已经后悔了。
老史不是没脾气的人。
你可以把茶杯砸在他头上,但不可以去砸他的作品,没有那些作品老史自认为他那副皮囊是不值什么的。
但老史竟然没发脾气,走过去拿起自己擦汗的毛巾,给木雕老人擦了把脸,仔细打量着&ot;他&ot;,没伤着什么,又给&ot;他&ot;擦了把脸,垂下手臂,背还朝着晓鸥。
她读出他的姿态:忍了吧。
而忍气吞声的老史更让晓鸥发疯。
就是为了吃的这两年软饭,你就忍了吗?何况又是什么样的软饭:二菜一汤,或一天两顿打卤面,这么便宜就让你老史忍了脾气?你老史不是没种的人,你的血气呢?你有血气就不会瞒着我跟小小暗地联系了!
你们是用邮件开始联络的,对不对?还告诉陈小小,你一旦离开我晓鸥会心碎,会受致命的伤害,所以让豆豆给我打电话……呸!
自作多情!
这两年多我天天巴不得你走,我好跟有意娶我的男人幽会,你以为我会死在你身上?有意娶我晓鸥的人多的是……
老史在这当口开口了。
&ot;不过我觉得那个老猫对你不合适。
&ot;
晓鸥接着闹:谁说不合适?合适得很,我们都试过,背着你老史还常常试呢!
她把跟老猫的荤话拿出来了。
现在她心里只有一个愿望:伤他、伤他、伤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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