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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寿涨红了脸,说:你可是要打听泉居的主意?
天禄冷笑一声:师弟,你还净说他好,有情义,这下露出马脚了吧?
柳知秋愁眉苦脸地叹道:父债子还,反正也跑不脱,他要拿听泉居顶了那笔烟债,我也没话好说的
天禄发急,瞪大了眼睛,几乎喊起来:一万二千两有什么呢!
我们花了多少心血,就不算啦?
胡昭华满脸惊诧地听着看着,突然哈哈大笑,倒把师徒三人笑愣住了。
胡昭华笑够了,说道:你们以为我是来要债的?以为我想以顶债为名占了听泉居?唉,别人不知我也就罢了,我们相交多年,竟以这般小人之心来度我,真令我伤心!
也太小看我胡某人了!
柳师傅,你来认认,这些可是你的借据?他从怀里掏出一沓纸,交给柳知秋。
柳知秋接过来,手便簌簌发抖,脸色也变了,仿佛又回到旧日的噩梦,好半晌,才轻声地说:是,我画的押,我按的手印全都在,十二张借据
胡昭华从柳知秋手中一把夺过那些字据,转身走近小红泥炉,就着炉火点着了它们。
火焰迅速燃烧,快要烧到手上时,胡昭华向空中一甩,借据的灰烬带着火苗,闪着火星像黑蝴蝶一样飞散了。
众人惊住,一片沉寂,好半天谁都说不出话。
胡昭华拍拍傻了似的柳知秋的肩头:柳师傅,这是我今天到此要做的第三件事。
我敬你是条汉子,也敬你教出了天福天禄这样梨园行里少有的人物,当然,最看重的还是跟天寿这么多年的交情,他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我只有帮他,哪里会难为他呢?
天寿呜地哭出声,柳知秋含泪向胡昭华揖谢再三,天禄眼圈儿也有点红了,雨香和跟来的家丁以及阿嘉夫妇更是欢声赞叹。
胡昭华觉得身心舒泰,飘飘欲仙,回广州后王师爷定会夸他戏演得好。
他实在也辨别不出自己是真心还是在做戏,笼络天禄天福还在其次,因为做好事善事而赢得心爱之人感激爱戴,真是很美很得意很快活!
不顾柳家师徒的再三挽留,胡昭华坚持告辞了,说他与朋友约好今晚在澳门见面,不能让人家白等,他的大船就停靠在香港,回船上吃饭歇息都很方便。
天禄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问:胡爷你说你的大船停在哪里?
不远,就在香港边上。
香港?香港在哪里?
山下那片海滩向西北转过去就是。
你们不知道吗?那港口水很深,附近的渔船和澳门的货船常在那里停靠。
不对呀!
天禄大叫起来,那明明是裙带街呀!
胡昭华奇怪地看看天禄,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激动还大喊大叫,但还是宽容地笑了笑,说:那是广州人的叫法。
头些年莞香生意都在这儿做,澳门这边就把那港口叫香港,把这个岛叫香港岛。
天禄大惊失色,眉眼都变了位置,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虽然极力掩饰,柳知秋还是感觉到了。
送走了胡昭华再问他时,他苦着脸,咬紧牙关,还是什么都不肯说,神色沮丧到了极点。
天禄既不敢说,也不能说。
他记得清清楚楚,夷人向琦侯爷提出的十分苛刻的条款中,最苛刻、也是琦侯爷最不敢接受的一条,就是要求割让领土。
而这领土,就是香港!
正月的广州城,已经春意盎然,糙木繁荣,花市万紫千红,加上元宵佳节将临,街市上巷陌中陆陆续续挂出了各种彩灯,喜庆气氛越来越浓了。
城南老郎庙,靠近花园的那套房间里,却是愁云密布--天寿和封四爷都心事重重,满面焦虑,长时间地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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