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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正笑着对章越,郭林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但盼双喜临门,一并入了县学,如此说出去,你家先生也是脸上有光啊!”
尽管里正说得是客气话,章越郭林都知道,别说两人,就算一人要被县学录用又是何其之难。
不过此刻二人都不约而同地忘了这茬子事:“多谢里正!”
里正笑道:“你们赴考时与我说一声,我雇辆车送你们去县城。”
“这如何使得?”
里正坚持道:“你们二人出息了,咱们村百十户人家也跟着你们一并沾光,雇辆车又算得什么?如此说定了。”
里正走后,郭林满是感叹地对章越道:“师弟,但盼咱们还能再叙同窗情谊。”
章越点头道:“那简单,咱们都考不上就行了……师兄,我说笑得,别动气。
快把盆子放下,有话好好说!”
郭林放下床头的盆子,板起脸道:“此去县学招录,咱们能取一个是一个。
我会全力以赴,而师弟你到时落榜了,别在我和先生面前哭!
你可知否?”
“师兄认真了,真经不了玩笑。”
郭林道:“玩笑?你知道县里有多少人寒窗苦读几十年,至今一事无成,他们被人笑作穷措大,连三尺孩童都看不起他们。”
“我从读书第一日起,即知要功成名就有多难。
爹爹曾与我说不能忍十年寒窗之功,就不配称一句读书人。
我明知如此仍战战兢兢,不敢有一日懈怠,即便今年不中,明年我还是再考的,师弟你呢?你想好将来如何?”
“前几日你与我言,溪尚能西,人生何不复少年,我听了感动不已,但今日你却又当读书为何事?你这话与外头打闹不肯向学的村童又有何异?你若当读书为儿戏,那书亦将儿戏于你!”
郭林洋洋洒洒一番长篇大论,章越不由腹诽道,师兄你这么能说去和苗三娘说啊,在这里找我讲什么道理。
面上章越仍道:“师兄所言极是。”
郭林继续言道:“近来你都十道能通九道,但在县试之中十道通九即是罢落了。”
“县试之中百道你最多只能错一二道,听闻州学更难,必须全通方可,不许错了一处。”
章越问道:“师兄,那你可百道只错一二道么?”
郭林道:“若不去佣书,或有二三把握,但荒废了两三月再读时,已忘了许多。
如今我也不知还剩几成,师弟,你的书经不熟,这些日子错处多在此,你若要取中,必须再将书经读透,背得一字不错方可……师弟你有无认真在听!”
“又是老调重弹!”
章越习以为常地听着郭林絮絮叨叨,觉得师兄实在婆妈。
自己坐在床塌揭开床帐望向窗外,但见明月正跃过松间,轻风不急不躁吹着,松林随之上下响动,回声悠长。
此时此景是多么悠闲啊!
师兄所言的迫切还在很远很远的将来,什么前途未卜都不必焦虑,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着,他相信将来的日子必会好起来!
章越双手枕着脑后,从草席取了一根断草叼在嘴里,看着帐外的星光,缓缓闭上眼睛。
到了三月初,下了数日的大雨,青溪暴涨。
初时雨尚不大,桥淹在水里,溪水自古陂上漫过,但孩童们已是不敢往浅滩里抓溪鱼。
之后引发山洪,平日的山涧涨成了江河,水自山直泻而冲刷下的,冲垮了数道古陂坝,卷刮着滩石残木积溪而至,下游的渔舟船舸被冲毁了不少。
正是大地回春之时,但三月的肃杀又堪比严冬。
章越,郭林本是要动身前往县城赴考,因为暴雨延期数日。
等到天放晴时,二人这才踏上考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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