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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见了大喜,千恩万谢,陈轻絮递给长庚一块手巾,指使道:&ldo;你去开副药来,我给你把关。
&rdo;她说话语气轻缓,但内容却很有些命令意味,长庚二话不说,应声铺开纸笔,略作沉吟,便动笔写起了药方。
玄铁营的小将士的眼睛差点瞪出来,他跟在顾昀身边的时候,听顾大帅提起过不止一次,说四殿下大了,有点管不了了‐‐可这分明是指东不往西,比学堂里的小学生还乖顺,哪有一点从小就当面和安定侯吵架的不驯?他自己风中凌乱,陈轻絮已经和那妇人攀谈起来。
见病人好转,妇人放松了不少,这一聊起才知道,原是本地耕种傀儡大肆推行后,大家都没有地种,虽然朝廷有规定,令乡绅地主不得亏待佃户,可时间长了,谁愿意养吃白饭的?拖欠和缺斤短两也是常有的,那些有了傀儡仍在干活的人心里渐渐也不平衡起来,到后来,农人一派,长臂师一派,其他做小买卖的、看地的又是一派,都觉得自己亏,互相看不顺眼。
那妇人的丈夫不愿在家里游手好闲惹闲气,跟老乡去了南边找事做,不料这一去就音讯全无,家中老公公又病,孩子年纪幼小,指望不上,她们村里的赤脚医生嫌整日没有事做,早已经走了,她这才只好勉力自己背起老公公,长途跋涉去寻医。
陈轻絮闻言一皱眉:&ldo;南边?南边今年方才发了一场大水,赈灾还来不及,有什么事好找?&rdo;那妇人面色茫然,显是久居山村,除了家门口的一亩三分地,也不知天下有别的地方,全无概念。
正在写药方的长庚却问道:&ldo;那今年配给的粮食大婶拿到了吗?&rdo;妇人闻言看了榻上苟延残喘的老人一眼,面露愁苦:&ldo;不瞒公子,还未曾,我……我这一把年纪了,也不好上门讨要闹事,好在今年粮价低,家中还有些积蓄,出去买些也使得。
&rdo;她话是这样说,但是长庚心里明白,这些人世代耕种,节俭惯了,轻易是不花银钱的,花一次心如刀割,否则她怎么会大老远的路,背着公公一步一步走来,也不舍得雇辆车呢?陈轻絮:&ldo;不是有朝廷的公地么?我听说朝廷公地每年缴足国库、分派官员,剩下的凡本地在籍者都能领一些的。
&rdo;那妇人苦笑道:&ldo;我们那公地没种,撂荒两年了。
&rdo;长庚:&ldo;因为什么?是地不好吗?&rdo;妇人:&ldo;听说是因为离一个什么官老爷的老家很近,县太爷想占那两亩地修个祠,上面又不知怎么不同意,反正一来二去,谁也说不明白这地要干什么,便撂了荒。
&rdo;此言一出,屋里三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ldo;三山六水,统共一分田,还要撂荒,&rdo;陈轻絮叹道,&ldo;这些人哪……&rdo;长庚没吭声,不知想起了什么,他飞快地写完药方,递给陈轻絮检查,陈轻絮道:&ldo;嗯,尚可‐‐大姐跟我来吧,我这里存着些常见药,便不用你再买了。
&rdo;说着,她带着千恩万谢的妇人转到后院去了。
一见她走,玄铁营的小将士这才松了口气,磨磨蹭蹭地转到长庚面前,也不吭声,只是跟前跟后,见长庚要干什么,就一声不吭地撸袖子上去先做好,不一会工夫,他已经麻利地洗涮了痰盂,拾掇好了纸笔,这才终于酝酿出了第一句话,磕磕巴巴地说道:&ldo;少爷对这里很熟啊。
&rdo;长庚应了一声:&ldo;嗯,来蜀中时经常在这落脚。
&rdo;什么!
孤男寡女!
小将士脸都憋红了,深感自己任务重大,此事若是不弄清楚,自己回去说不定会被侯爷削成一只痰盂。
长庚见他那被雷劈的表情,才明白他在想什么,忙笑道:&ldo;想哪去了?这虽然是陈姑娘的房子,但她一般都不在的,房子平时空着,江湖朋友们谁恰好来了就住几天。
若是偶尔赶巧她在家,女的就留下,男的自己出去另找地方‐‐这回本想带你来蹭两天,不过既然她回来了,我们俩还是出门找客栈吧。
&rdo;小将士想先是放下了一半心,想:&ldo;哦。
&rdo;然而这一半心还没完全放下,很快又提起来了,小将士有些心酸地想道:&ldo;堂堂四殿下,一点住店钱都要省。
&rdo;再看长庚那身破袍子,小将士脱口道:&ldo;大……主人要是知道少爷在外面过这种日子,心里指不定怎么难受呢。
&rdo;他不太会说话,有点敏于行讷于言的意思,因此偶尔这么说一句,就让人觉得格外真挚。
长庚心里一滞,一时没接上话。
正这当,陈轻絮抓好药,带着那妇人出来了,瞥了一眼长庚的脸色,皱眉道:&ldo;平心静气,我说过你什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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