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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离城不远四个字,很快就被在烈日之下的炙烤给变成了折磨。
还未出城,骑马的崔俭玄就已经满头大汗,看着被那些差役簇拥在当中的杜士仪,怎么都难以相信这就是那个传言中几乎差点病死的昔日神童。
虽不曾骑马却仍健步如飞,怎么比他看着更健壮康泰?
“郎君,这日头太毒,不如我回去把马车驾了过来?”
后头那从者也已经汗流浃背,一时忍不住上前低声建议道。
“没事!”
崔俭玄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咬牙切齿地说道,“没道理他一个大病初愈的挺得住,我却受不得!
你去,弄些浆水来,我消消渴!”
然而,当从者回城气喘吁吁买来了冰镇的浆水时,明明喉咙干咳得直冒烟的崔俭玄却已经顾不得喝东西了。
此时此刻的他们已经出了城,站在通衢大道上,只见一片蝗云几乎遮天蔽日一般盘旋在一块田地上方,那巨大的噪音以及难以名状的声势,足以让他这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为之色变。
他忍不住斜睨了杜士仪一眼,见其只是眯了眯眼睛,一时忍不住使劲吞了一口唾沫。
“郎君,这是你要的浆水……”
“闭嘴!”
崔俭玄见从者赶了上来,他便一把抢过那个葫芦,又将其贴在了热得直发烧的脸上,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杜士仪,正当他以为杜士仪会直接带着差役上前灭蝗的时候,却不料人在驻足停留了好一会儿之后,突然对身边昆仑奴低低言语了几句,竟带着众人继续顺着大道往前走去。
只有那个肤色黝黑的昆仑奴利索地脱下外衣包住了头,随即大步朝蝗云而去。
看到这一幕,他终于忍不住了,三两步赶上前去,一把抓住了杜士仪的袖子。
“杜十九,你不是自告奋勇带人出来灭蝗的吗?这飞蝗就在那儿,你怎的不管?”
“十一兄,我是自告奋勇带人出来灭蝗的,但谁说我是现在就要灭蝗?再说,那蝗云铺天盖地,就咱们这些人,上去有何用?”
“可你那昆仑奴怎么一个人冲进去了?”
“你是说田陌?”
杜士仪看了一眼几乎湮没在了那一片蝗云之中的田陌,随即似笑非笑开口说道,“放心,他不是去蛮干,一会儿就回来了!”
尽管崔俭玄满心的狐疑不解,可是,当田陌真的满头大汗抱着刚刚脱下来的外衫回来了,眼看杜士仪没有解释的打算,他只能暂且搁下这些疑问,心里恶狠狠地盘算着等到回去之后,怎么撬开这神秘家伙的嘴。
一路行到宋曲,铺天盖地的蝗云虽再不曾见,但草木上密密麻麻的蝗虫却依旧令人触目惊心,不少田地已经满目疮痍,大多不见半个农人,偶尔有一二农人奋力扑杀蝗虫,却仍是杯水车薪,那种景象着实触目惊心。
因而,看到宋曲中那些屋舍前唉声叹气的农人,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直到吴九带了一个体型健硕的壮年汉子过来,四处打量这村落的他方才收回了目光。
“杜小郎君,这便是宋曲的村正宋十八。”
身为丁男的村正宋十八这一年刚过四十,他声音洪亮,此刻恭谨地叉手行礼之后,便开口说道:“听说,杜小郎君是带人来宋曲主张捕蝗的?请恕某直言,去岁蝗灾,某曾经亲率村民灭蝗,好容易才保住了些许收成。
然而今岁蝗灾又起,一时之间传言颇多,上上下下都说捕蝗会遭天谴,尤其村中老一辈的都如此断言,因而无人敢动,某也一时束手无策。”
见对方说话直爽,杜士仪沉吟片刻,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敢问宋村正,村中除却务农种地之外,可还别有其他生计?”
宋十八想也不想地答道:“北地不比江南,不宜种桑养蚕,也就是有些余力的人家养几口猪羊,抑或养一些鸡鸭而已。
只不过去岁到今年飞蝗成灾,家家户户的余粮自己吃都不够,再加上草木大有损伤,如今连养猪羊的草食都已经难寻了。
也就是鸡鸭勉强还能养得。
如今再这么下去,今冬家家户户不止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保不准还要饿死人!”
“原来如此。”
杜士仪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就转身冲着田陌招了招手,等到其上得前来,他接过其手中那件外衫,信手往地上一抖,就只见众多死蝗簌簌落地。
一时间,就站在杜士仪旁边的崔俭玄吓得本能地往后跳了一步,随即才气急败坏地叫道:“杜十九,你让那昆仑奴抓那许多蝗虫作甚!”
蹲下拈了一只蝗虫站起身来,杜士仪却扫了一眼崔俭玄,随即就看着满脸疑惑的宋十八说道:“这蝗虫是害农,若不是人人上阵,纵使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折腾一整天也未必能驱灭多少。
但飞蝗此物,并不是真的有百害而无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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