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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燮也有些为戚县令担心,却不知能帮他做什么,便垂下眼帘默默听了一路。
书童直接把他送到县衙外,崔燮在车里拿了些点心给他,安慰道:“洪水是天灾,朝廷也不会把问题都算在大老爷身上。
我看如今迁安县内县外都看不出受过灾的样子,就是大人治理的好,离考核还有一年多呢,到时候未必没有转机。”
书童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难哪。
我们大人说,将来不做官了,就在老家山里建个庄子,著书作文,悠游林泉之下……”
崔燮笑道:“若县尊的文章集结成册,我一定去买几本回来收藏。
那篇《迁安儒学记》写的就极好,辞清义畅,言之有物,文中深情足以动人。”
书童一下子提起精神来,捧着糕饼说:“那回头我找大人讨几篇文章给你。
咱们大人私下说你是神童,极看重你,肯定乐意给你。”
崔燮听着“神童”
两字,脸皮不禁还是红了红,干笑一声:“你回去吃点心吧,我要回家了。”
他家里还有人在等着。
回到家时,张妈妈便领着一个五十来岁、穿着蓝色三梭布袍的男子过来给他磕头,门外还站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也隔着门给他行礼。
崔燮连忙扶起他,跟他——也跟门外那人说:“我年纪小,受不得这种大礼,以后不要这样。
不知这位伯伯是?”
那老人恭恭敬敬地垂手站着,露出一个揪得光秃秃的脑门,沉稳地说:“小的是城西致荣书斋的掌柜计厚业,见过少爷。
外面那小厮是店里的伙计计都,少爷有事只管吩咐他。”
张妈妈说:“计掌柜就是你娘留给你的那间铺子的掌柜,这些日子他也是想见你,可惜你都不在家里,没见着。
如今你回来了,我便叫他过来给你行个礼,把帐交给你。”
昨天之前他还是个身无长物的弃子,突然之间就有房有铺,还有个掌柜能替他赚钱,这变化也真够惊人的。
他一时间没什么真实感,只随着叫了声“计掌柜,计伙计”
。
计掌柜紧紧盯着他的脸,嘴角微弯着,似悲似喜地说:“一转眼小少爷就这么大了。
当年你还在崔家奶奶跟前时,我去交帐时还见过你几次,后来你大了,就没能再见。
如今这铺子终于交到你手上了,却因为水冲坏了库存,这一二年都只有往里赔的,老朽当真无颜来见你……”
崔燮握住他微颤的手臂安慰道:“计掌柜别难过了,这是天灾人祸,不是人力所及,店里的人没事就好了。”
计掌柜深深叹道:“人虽没事,从前的书和雕版却被水淹坏了,帐上的钱也不多,只勉强够买些制科用的书摆着,卖的却也不大好。”
迁安这么个小县城,本也没多少读书人,而且哪个读书人也不能买好几套四书五经搁着。
真正卖的好的是每年科考过后的时文集和酸文、话本,可那春秋两试的文得往顺天府花钱抄录,话本又过时的太快,有时刚刻出版来,读者就改追捧别人的了。
他们书坊如今没钱了,不敢做这种大赔大赚的生意,只能靠卖些经史子籍苦熬着。
他一边说着,双手托起帐本交给崔燮。
帐都是新做的,旧年的只粗略记了出入帐和欠款,去年水灾后更有大半年没开张,到如今还欠着掌柜和伙计们的薪俸。
这样的店真不如关了,把房子铺面租出去,一年赚的还够付伙计的工资。
计掌柜看着那帐册,眼眶也微微红,悲凉地说:“当初家里陪送这店,是为了让大姑娘的嫁妆清雅些,配得上崔家的秀才姑爷。
后来虽说大姑娘不在了,但老头子想着少爷将来要读咱们家的书,也往店里搜集了不少圣人、大儒写的书,可惜这一场大水,什么都没了……”
他简直立刻要跪下谢罪,崔燮连忙上前托住他,温声安慰道:“不要紧,有我在呢。
那些书以后还能再买回来,洪水都退了,咱们总能越过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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