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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040（第3页）

宁昭同看着那一点晕红的光亮映出的颀长身影，几乎有些恍惚。

他真好看啊。

哪怕头发散了，衣裳皱了，脸上不知道哪里沾来几道黑色的脏东西，还是很好看。

他有种很莫名的纯净气质，平日里显不出来，但脸上一露出什么表情，就分外明显。

或许是他眼睛大，眼神澄净，但那又不是幼态的稚嫩，若真要探究，大约是心中有一直坚定的东西，从而可以不为外物和流言动摇分毫的纯粹。

但她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气质。

因为“韩非”

的特殊，她对他的了解无疑有先验的元素。

她了解他的平生，阅过他的著作，也认真探求过他的思想，虽说不敢以此傲慢地表示自己能以此构造出活生生的人，但也总能从思想脉络里读出该有的逻辑。

而她的结论是，他太矛盾了。

他谈五蠹八奸，认为君主一定要对他们有戒心，术藏于心而施于下，不要将自己的心思显露分毫。

然而他自己习惯了随手救人，六国八方三教九流朋友无数，和卫秋能平等待之，也能对余义尊敬有加，甚至对着她这么个身份不明的孤女也能有那么多考量；他是极端的集权主义者，事在四方要在中央，以强权重刑维护君主的绝对权威，而所有的轻徭薄税散党夺辅的主张都被他归于稳定君主统治的手段。

可他当年最后的退让完全是为了他视为工具的百姓，诸多举措甚至说得上爱民如子，即便理由是他未处君位，但硬归之于向君之举也真的太过单薄。

诚然，先秦百家之分自有不合理之处。

但他竟然能将严刑峻法和自己的一脉仁心融合一身不觉分裂，也实在是……

矛盾得难得，或者，难得的矛盾。

她脚步一蹬，轻巧地从树上滑下来。

枝叶响动，韩非一惊，待看清来人，不由动容：“阿绮……”

她张开手：“过来。”

夜色里伸展的上肢纤细单薄，给不了人半点安全感。

可韩非放下手里的灯笼，重重地扑了过去。

宁昭同没想到他能使那么大劲儿，往后退了两步也稳不住身形，干脆一把搂住他往后一躺，树枝刚好支撑起半个上身。

力道太大撞得蝴蝶骨生疼，她呲着牙揉了一把怀里的脑袋，失笑：“不谋财干嘛害命啊。”

韩非埋在她怀里，声线闷闷的：“既不谋财，当然是谋色。”

顺滑茂密的手感有点好，她又揉了两把：“这样算起来，你可能比较亏啊。”

他仰起头：“我说了算。”

盈盈眼波倒映着一点橘黄的光，湿漉漉的像是什么幼崽，宁昭同心里萌得跟爪子在挠似的，不由语气就软了下来：“好好好你说了算……不过，能不能告诉我为何呀。”

哄小孩子的语气让他略微有点不满，又舍不得起来，蹭着她的衣领模模糊糊道：“是你啊……堇茶如饴。”

她眸光一暗。

半晌，她缓缓开口：“为何？”

“因为是你。”

她神态执着：“为何？”

韩非不由笑了：“那么多‘为何’，阿绮究竟想问到哪一步？”

宁昭同看着他，不偏不倚，也没什么情绪在其中，看着他，直到他脸上的笑意完全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