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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艰难,唯做事耳。
太上梁王遇刺短短两日不到,国丈刘庭凑已被大内连传五次入中议事,二月初四中午,正值用饭之时,第六次受到皇帝传召的刘庭凑,在宫门外被儿子刘毕沅毕恭毕敬从马车上扶下来。
在国丈爷颍国公刘庭凑站原地整理衣冠时,刘毕沅孝敬道:“儿叫人叮嘱女弟给您送过去些吃食,大内传得急,您晌午饭不曾用完,母亲担心您身体。”
刘庭凑整理着腰间几乎只是装饰用的牙牌,摆了下手:“不必事事麻烦你女弟,这种时候——”
暗观左近无外人,国丈爷放低声音提醒儿子:“梁园不过是出动出动上御卫,上午传见了刘文襄,禁中便此地无银三百两般吓得坐立难安,这种时候我们不可与皇后往来甚密,里面那位从来量小多疑,你也赶紧回去罢,奉旨韬光养晦,别让人看见你在外面晃荡。”
漕运走私被揭发,内阁吃错药般咬得出奇紧,刘家动用好多关系花费好多财物才勉强把刘毕沅从中摘干净,幸赖有皇帝偏袒,只叫有司给他落个御下不严之过,目下停职罚俸在家韬光养晦。
安静过个一年半载,待这点小小风波过去,皇帝大舅哥还是照旧呼风唤雨叱咤汴京,谁能奈何哉?
刘毕沅清楚自家老爷子打算,当着亲爹面时他岂敢不从,帮父亲拉平衣角褶皱,他欠下身应:“父亲放心,儿知轻重。”
刘庭凑满意地嗯声,招手示意候在门洞下等待他的宫人引路。
入中既不必缴牌登名,还亦得门下禁卫军纷纷行礼,国丈爷昂首挺胸一团和气进大内。
待老爷子的朱袍身影在深邃门洞里逐渐走远,最后一闪不见,刘毕沅顿改乖顺老实模样,舒展开蜷缩的上半身,登时高大不少,他一手叉腰,一手招不远处的心腹过来。
他同时吩咐他爹的扈从:“你们先回去罢,我拐到沙家铺子给母亲买些她爱吃的茶点,随后回府。”
为首的国丈扈从有些为难,抱拳道:“国公命小人们随护大公子。”
“你听不懂我说话?”
刘毕沅有些不耐烦,强调道:“母亲想吃沙家铺子茶点,我拐去给她买些,你们也要跟着?”
大公子脾气不好,动辄殴打下面人,而且国公之命何时松何时紧不是无规律可寻,国丈扈从故意为难片刻,在大公子一脚踹过来前飞快抱拳揖应:“小人们知了,大公子慢走。”
这还差不多,刘毕沅收起才抬起来准备踹人的脚,满意地哼了声:“滚!”
国公扈从及马车掉头就走,刘毕沅骂骂咧咧着,转过身朝自己心腹屁股上踢一脚:“把马车赶过来,没点眼力价,那么远让我自己走过去?”
小厮挨踢,不敢反驳,飞快招手让躲在暗处的马车过来接大公子。
为了过会儿不挨更重的打骂,小厮硬着头皮问:“公子,我们去哪里?”
刘毕沅挽着袖口,笑着拍小厮脸道:“梁园上午见了咸亨旧臣,柴篌这会儿估计吓得尿都尿不利索,老爷子一时半会出不了宫城,你公子我在家憋这么久,怎么都得出去散散心,南北斜街,起驾!”
“起驾”
,光是这两个字便足够定刘大公子僭越罪,可见刘庭凑警告的那些话他儿子是半句没听进去,而待刘毕沅登车离开,会发现他身后其实跟有尾巴。
敢窥刘家踪迹者属实不多,和光内阁不屑干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卑劣事,梁园梢子则不会如此本事不济轻易“暴露自己,刘毕沅心知肚明,身后那是柴篌派的眼睛。
不过他觉得自己无非是憋久了偷跑出去耍耍而已,给柴篌知去也无所谓。
北斜街上有家娼馆名红药居,背后东家是朝廷命官家眷,实则得利者是刘毕沅,他藏得深,外人只道是刘漕运最喜欢来这里喝酒。
每次来鸨母总准备有花样让漕运使尝鲜,可这回漕运使玩时出了些意外情况,半道来了好几个人求见说事,漕运使把屋里姑娘全部赶了出去。
装金饰银的华丽屋子是刘毕沅专用,屋子周围清理得干净,保证任何耳目跟不过来,屋里,刘毕沅端着半杯酒坐在桌子前,衣衫半敞,神色阴沉,活像事做一半硬被人从床上拽下来,气到要吃人。
跪在他面前的三个人脑门磕在地毯上不敢抬,原本还莺歌燕舞欢颜笑语的屋里此刻变得极其安静,楼下丝竹嘈杂隐约传上来,愈发衬得屋里气氛诡异。
不知过去多久,跪在地毯最边上的男子小心翼翼吞咽口水时,一只未穿鞋袜的男人脚踩上他肩头,吓得他浑身一抖,尿意瞬间冲到尿口,险些没能憋住。
“你当时是怎么回我的来着?”
刘毕沅脚上力道加重,渐渐把脚下男子踩得趴到地上,咬牙切齿,“你不是说,现场收拾得神仙来了也找不出蛛丝马迹么,那劳驾您给我解释一下,上御卫是如何摸排到李记铺子的?楼梯上的痕迹,他们是怎么找出来的?”
在刘毕沅计划里,这招栽赃嫁祸一举两得,既能让李氏女落满身嫌疑从而离间太上对李氏女的信任,也多少能把针锋相对的“硝烟”
转到梁园和大内头上去,这几日里原本进展顺利。
不光刘毕阮想不明白,喽啰们想也不明白,上御卫摸排到李记铺子不是迟早的事么,这要如何给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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