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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觉时,楚逸尘先上了床,他睡在里侧,等柏空坐上床榻,要翻身上来时,他手指不受控地捏紧了被角,身体同时往后退开,可身后就是墙壁,床总共就那么大,他退不了,躲不掉。
虽然屋内已经熄了灯,但柏空的视力在黑夜中依然能清晰视物,他注意到了楚逸尘的小动作,所以思索片刻后,他抱起了自己那床被子,铺到了地板上。
柏空久久不上床,反而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楚逸尘忍不住探头看了看,就见地面上有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似乎是柏空。
“你这是……做什么?”
楚逸尘看着躺在地上的柏空,怔愣地问。
“我在地上睡,你不要怕。”
柏空闷闷地说。
虽然黑暗中看不太清,但楚逸尘也几乎能想象到柏空此刻的神情,大抵就像一只明明没有咬人却因为长相可怕而被人畏惧的满心委屈的大狗。
是了,柏空对自己做了什么吗?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凑得离自己太近了些。
楚逸尘开始反省自己的大惊小怪,可叫他立刻就卸下那份恐惧和防备,他也做不到。
柏空太强了,不光是武力上的强,还有身份地位,即便只是个六品的武官,却也比身为乐伎连自由都没有的楚逸尘强上许多,他们的地位是这样不平等,这就意味着当一方想强迫另一方时,楚逸尘没有任何拒绝的可能。
弱小的动物生来便会畏惧强大的猛兽,这是刻在骨血里的本能,除非它确信对方绝不会伤害它,譬如幼崽和母亲,又比如相知相许的爱侣。
而楚逸尘能这样相信柏空吗?当然不能。
这十年磋磨下来,楚逸尘甚至连自己那位曾经一同读书,并且立场天然相同的旧友赵邺都不肯全盘交付信任,更遑论相识不到十天的柏空?
他无法信任对方,也就无法不畏惧对方。
可柏空又做错了什么呢?楚逸尘看着那个蜷缩在地上的身影,沉默良久,终是下定了决心。
“上来睡吧,”
他努力平静地说,“我不怕了。”
柏空抬头看他,却没有起来,似乎并不太信。
楚逸尘便直接俯身去拉柏空的手,手指相触前,楚逸尘内心还有些忐忑,毕竟他并没有完全从之前的事中缓过来,可在他差点就碰到柏空的手时,却发现柏空竟然悄悄往后移了一下,像是在躲他。
他怔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他害怕柏空,但柏空何尝不在怕他?
柏空自然不会怕楚逸尘伤害他,他怕的无非是,自己会吓到对方。
在想明白这一点后,楚逸尘突然感觉自己内心那些忐忑和不安,像是被风吹散的烟尘一样,消失无踪了。
他为什么要害怕一个因为担心吓到自己而躲到床底下睡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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