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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秋榭周遭池水碧绿清澈,半池荷叶掩映,遍插芙蓉,岸边怪石嶙峋,尽植名花异卉,正是开放之时,烂如锦屏,一花未谢,一花又开,浓艳缤纷。
又是一年,物是人非,多少更迭,当初她命运在林府里第一遭转折便是在这水榭里的一场宴,曹丽环偷下桃汁,她向秦氏的心腹告发。
世事无常,当初她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这样锦衣华服的坐在这里,万万想不到。
林锦楼喂香兰吃了一回,直到香兰摇头不吃了,又半哄半命令的让她吃了碗粥,方才拿起筷子自己狼吞虎咽吃了一气。
当下小鹃、画扇撤下残席,又摆了新果子糕饼上来,沏好热茶,又给香兰披一件玉色双喜临门暗地织金袄。
他二人便在水榭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不像样的话,断断续续说这几日家中情形,给人道贺之事,又说林东绣来信了。
林东绣怀胎十月生了个女儿,虽心里失望却也极爱宠孩子,将日常琐碎写与香兰看,又在信的末尾提到姜曦云。
那姜曦云确有几步好运,当了填房嫁入望族,只是家里人口纷繁,从上到下没一个好相与的,夫君还有姬妾,前房留了儿女,婆婆听过风闻,对她并不欢喜,奈何儿子愿意,也只好答应了。
然,仍瞧她不爽利,新婚里就给儿子房里塞了两个娇媚姬妾。
姜曦云嘴里甜,行事硬,上下周旋,左右逢源,拉拢装傻,打压排挤,手段高明,事事算计,皆在掌控,嘴上手上从不吃亏,又得了夫君宠爱,跟婆婆、小姑、妯娌勾心斗角,事事稳压一头,在府内站稳脚。
只是这样焉有不树敌的,前两个月她坐马车回娘家,不知谁悄悄使人在马耳里放了麦粒儿,马瘙痒难忍,奔腾狂躁,把她甩下马车,当场滑了胎,大夫说这一遭见红凶险,保住性命实属不易,只怕日后有子嗣便难了。
香兰顿了顿,喟然长叹道:“绣姐儿最后写说‘由此可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因果报应循环不爽’这也便是我想说的话了。”
林锦楼摸了摸香兰的脸儿,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说:“脚下路皆是自己走的,她为人处世太着紧自己,也难怪如此。”
两人久久无言,只听红泥小火炉上的铁壶咕嘟咕嘟作响。
林锦楼把玩着香兰腕上的镯子道:“年底二弟便要再娶了,别忘了备份礼到时候打发人送去。”
香兰一怔:“轩二爷再娶?娶谁?”
林锦楼道:“刚订下来的,是个旧交的女儿,后来爹死娘嫁人,家里落败,折腾精穷了,投靠了亲戚,听说是吃过不少苦,长得整齐白净,性子和顺,寡言少语,她兄长有志气,中了举人,做了老头儿的门生,品行忠厚。
老太爷亲自瞧过那姑娘便定下了,啧,二弟是个喜好谭氏那样风流卖俏的,这个老实巴交的也不知他可心不。”
自那回变故后,林锦轩大病一场,身子时好时坏,好容易好些,整个人却颓唐下去,别人尚可,林老太太不免日夜长吁短叹的惦心,林锦楼却笑说:“二弟这病,我晓得怎么治,纳个美貌的妾一准儿好了。”
香兰没忍住白了他一眼,林锦楼却冲她挤眼。
林老太太当了正经,满府里看丫鬟堆里没得可心的,便化银子从外头买回来个绝色摆在林锦轩房里。
没过几日,林锦轩就精神了,饭多用一碗。
再过几日,香兰听丫鬟们说,林锦轩已温柔体贴握着笔管教她写字了。
卧房里原挂着一幅香兰给谭露华画的一幅肖像,林锦轩每日必要相对,垂泪怀念,如今也悄悄撤下,不知放到哪里去了。
香兰只是唏嘘。
想来寻常男女情分到底也便如此。
痴情不渝、天荒地老乃是人间罕有,故一经出现便是千古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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