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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斟酌了一下,才又说,“义兄,你准备怎么办?”
黄梓瑕低声说:“他如今一意认为我便是杀害全家的凶手,对我恨之入骨。
我想……我们如今还是能避免见面,就避免见面吧。”
“有件事,我倒是觉得很奇怪,”
李舒白将手中茶盏放下,目光缓缓落在她的身上,若有所思,“他与你相处多年,又彼此交心,你是什么样的人,他本应最清楚不过,为什么他会执意认定你是凶手?”
黄梓瑕沉默地望着他,许久,许久,才低声说:“他父母双亡,后来被我父亲收养。
去年,他考上了蜀中举人,按律朝廷给他备下了宅子和佣人。
他被我父母劝过去居住的第一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雪。
第二天早上我准备过去看他时,发现使君府墙外站着一个被雪落了满身的人,仔细一看,原来……是已经冻得脸色发白的禹宣。”
她说到这里,不由得声音微有颤抖,许久才压抑住自己的气息,艰难地说:“他说,自己在新的住处不习惯,好像从此之后就没有了家一样,所以,半夜无眠,索性冒雪走到我家门外,又不好意思进来,只能在门外站一会儿,好像离我们能再近一寸,也是好的……”
李舒白见她双眼含泪,仿佛自己依然还是那个在使君府之中幸福生活的黄梓瑕,她的眼睛茫然望着空中一点,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仿佛能看见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那是她已经永远逝去、永难再现的往昔少女时光。
禹宣贯穿了她整个少女时期,是她那时记忆中最重要、最美好的一部分。
他移开了目光,压低自己的声音,以最平静的嗓音说:“听起来,他十分依恋你们。”
“是……他对我们家人的重视,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更甚——所以,他也就更难原谅破坏了他最重视的东西的我。”
“除此之外呢?”
李舒白又问。
她犹豫了一下,把目光投向他。
他神情平静,双手十指交叉,将下巴搁在指上,目光深暗地逼视她:“除此之外,必定还有什么,让他认定你是凶手。”
黄梓瑕轻轻咬住下唇,良久,终于用颤抖的声音,说:“书信……我给他写过一封书信。”
“怎么写的?”
时隔已久,但黄梓瑕依然清清楚楚记得上面的内容。
她缓缓地,念出那上面最紧要的几个字——
前日赴龙州所查案件已真相大白,实属双亲拆散女儿与情郎,将其应许他人。
女儿当夜于饮食内投入断肠草,全家俱死,凶手亦服毒自尽。
唏嘘之际,心口如沸,思及你我若到此种境地,我是否亦会舍弃家人,踏上不归之路?
听着她一字字吐出当初写给别人的情信,李舒白握着那个琉璃盏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他强自压抑心中波动的暗潮,缓缓问:“什么时候写的?”
“就在……我家人血案的四天前。”
“便是在你家人出事之后,禹宣出示官府的那封信?”
“是……”
“若我当时看到这封情书,也会相信你是凶手,不是吗?”
他的唇角凉凉浮起一丝冷笑,目光比刀锋还要锐利,“你自己亲手写下的书信,就是你最大的罪证。”
黄梓瑕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自己亲手做下的事情,无力回天,她不想辩解,亦无法辩解。
暗夜深更,树影重重。
月亮已经被云层遮掩,除了覆照在他们身上的灯光外,触目所及唯有一片黑暗。
李舒白手抚着琉璃盏,沉吟许久,才望着她缓缓开口,说:“你与禹宣之间的恩怨,我不便过问。
你自己——好自为之。”
她抬头望着面前的李舒白,他在灯光下泠然生辉,光华流转,所以显得格外决绝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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