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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皇帝下了朝,眼见起了北风,嘱咐人多往宝月楼中送了红萝炭,又闻新折的沙枣花到了,便喜道:“容贵人最爱沙枣花的香气,一日也离不得的。”
李玉笑道:“皇上在宝月楼周围多种沙枣树,便是为了容贵人喜欢。
只可惜容贵人思念家乡,寒部送来的沙枣花,她看了最高兴。”
皇帝一壁嘱咐人送去,一壁道:“朕去看看容贵人。”
他起步要走,想想还是停住,“朕有些日子没见到永璐了,也记挂着璟婳。”
秋末冬岁,白昼日短,嬿婉正闷坐着,斜倚暖阁,看着乳母们哄了两个娇嫩的孩子爬着玩兔儿爷。
澜翠便骂:“兔儿爷是中秋玩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让阿哥和公主玩着过了时的东西。”
嬿婉便有些懒懒的,“兔儿爷是过了时的,本宫不也一样不叫人惦记。”
澜翠听了这口气便有些慌,心知皇帝不来是如何也劝不得的。
可满宫里谁不一样,要见皇帝,得望穿了重重宫墙望穿了宝月楼才见得到。
嬿婉推开窗,深秋的风己经有刮骨的凉,吹起她衣领上出好的风毛,柔腻腻地拂着。
她喃喃道:“瞧这风吹的,整个紫禁城的炕都冷了,只有宝月楼是暖和的,热乎乎的。”
春婵悄声劝道:“小主,您别这么说。”
嬿婉缓缓合上描金镂“福寿长春”
的窗扇,看着华丽的洒金藕合珠帘寂寞地垂着,没有半分有人进来的吉样,百无聊赖地耷拉着,不觉生了几分凄凉之意,“从前,这宫里的炕也是暖的,可是容贵人一进宫,怕是再也暖不起来了。”
春婵忙低声道:“小主别伤心,好歹小主还有阿哥和公主呢。
不信您瞧瞧皇后宫里,也一样是冷清清的。”
嬿婉扬了扬手,“皇后怕什么,她是中宫,谁也挤不了她的地儿。
可本宫不一样,嫔妃们的地儿就那么大,她躺下了,本宫就连站着的地儿都没有了。”
正闷着,忽听外头太监敞亮的嗓门喜气洋洋喊道:“皇上驾到——”
那响亮的脆声跟鞭炮似的,嬿婉喜不自胜地站起来,脚下带着风迎到了门外。
直到手臂挽住了皇帝的手臂,那龙袍柔软的绣纹摩擎着她的手心,才觉得真切。
皇帝真是来了。
嬿婉本来穿了一件石榴子红的锦袍,上头漫漫地绣着菘蓝绿的叶与樱草黄的花。
那花本是半开的,无精打采的。
可是皇帝一来,每一叶与瓣都染上饱满欲滴的彩色,每一朵都是欲说还休的情意,在新鲜跳跃的红底子上闪闪欲动。
皇帝着了她一眼,便去逗璟婳和永璐。
两个孩子有些日子没见到皇帝,有些生疏。
皇帝兴味索然,便打量着道,“这衣裳你穿了好看。
可惜香见不爱穿这样艳的颜色。
也是,她那样的人儿,穿得艳便俗了。”
嬿婉堆在脸上的笑顿时就酸了,她忍着鼻尖的酸涩,亲手接过春婵斟上来的茶,娇声道:“皇上好在意容贵人,容贵人真是有福。
可皇上别只宠她一个,忘了臣妾和永璐呀!”
皇帝心不在焉,出神片刻才醒过来,含含糊糊笑道:“你说朕宠什么?”
嬿婉心中一紧,旋即笑容满面道:“臣妾说,容贵人初入宫中,皇上别一味宠着她便算好了,要多多关心,知她想些什么要些什么才是!”
皇帝一怔,豁然开朗,起身向外疾走道:“是呢,朕怎么没想到,她最想要的该是这个才是!
有个孩子,便有个依傍了。”
嬿婉正捧过金线青莲茶盅,冷不防皇帝冲出,吓得茶水险险泼出。
澜翠急切道:“皇上,您饮一口茶再走,小主为等您,出了三遍茶色才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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