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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万丈、几十万丈奔涌的河流,那实在是无法想象的长度,柳弦安又道:“五年总够了吧。”
五年也是不够的,很不够。
大家就这么一问一答,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最后得出结论,或许还需要一百年,经过上万河工日夜不歇的努力,才能成功让白河改道。
这个答案已经很沉重了,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能等上一百年,而白河一日不被治理好,两岸的百姓就要多受一日威胁,哪怕皇帝能换,可皇帝又不是河神,白河最终不还是那样?
这时外头恰好走过一群巡逻的官兵,柳弦安见着之后,便叫住他们问:“李将军,你知不知道皇上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治理白河?”
李将军被他问得莫名其妙:“谁跟你说皇上要治理白河了?”
“不是现在,现在肯定不行。”
阿宁补充,“我哥哥是说将来,等皇上一路打到王城之后。”
“打到王城也和白河没关系。”
李将军道,“那么长一条河,神仙难治,等一路打到王城,追随者就都是功臣,你们只管吃香的喝辣的,还管什么白河。”
他这么说,也的确这么想,但等他走后,柳弦安却道:“从三水城到王城,至少还隔着十几座城池,一路打过去,队伍只会越来越大,王城真的能装下这么多人吗?更别说那里本来就住着几百万百姓,咱们进去了,他们呢?”
一句话问得庙里越发鸦雀无声,许多人来这里,都只是因为在家乡活不下去了,没饭吃,不得不另谋生路。
他们其实是不愿意打仗的,更何况中间还有许多老弱病患,也打不了仗。
三水城眼下虽能吃上饭,但新登基的皇上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他会继续北上,而大军拔营,肯定会带走粮食。
那摆在众人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两条路,要么加入黄望乡的队伍,跟着他打仗,要么流浪去下一座城。
阿宁说:“那我们就去当军医,哥哥,反正咱家五个人都能为皇上干活。”
柳弦安答应:“好。”
他是好了,但也有许多人不好,有着好几个孩子的妇人先哭了起来,不懂这漫长的黑夜到底何时才是头,紧接着是老人,庙里呜咽一片,阿宁安慰道:“大家先别着急哭,我们问问皇上,倘若家中男丁去打仗,能不能将他的家人留在三水城里,再分一些粮食和田地。”
“这城里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
一名青年道,“原先每天都能领三个窝头,现在只能领两个,娃娃连半个都难讨,我前几天去帮大夫取药,特意看了眼粮仓,已经快见底了。”
没有了粮食,就意味着下一轮饥饿即将来临,再加上城外逼近的琰军,所有人的心都是悬的。
也有不少人发现,这场仗不管是打赢还是打输,对自己来说,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梁戍率军前行,地平线上,已经隐隐约约冒出了三水城的城墙,和一面明黄色的叛军旗帜。
大琰铁骑玄甲光寒,长刀折射出刺目的光线。
黄望乡站在高处,看着远处那道黑色的潮水,穿着一身并不合身的龙袍,手里握着剑。
他听说过梁戍的故事,大琰一等一的将军,年轻,残暴,战无不胜。
在那阵,自己还只是田间地头的庄稼汉,端着碗听着千里之外的传奇。
而现在,黄望乡咳嗽了两声,他最近真的已经太累了,整座三水城都是那么的乌烟瘴气,脏臭难闻,距离自己理想中的天国实在差了太多,每日好像都有无穷无尽的琐事,在将局面推往更糟糕的方向。
城楼下传来一阵声响,而后柳弦安便被带了上来,他是自告奋勇来给新帝看诊的。
诸位大臣虽说也觉得在太医的挑选方面,应该更知根知底一些,但城里条件有限,确实也容不得挑三拣四。
这是柳弦安第一次见到黄望乡,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并没有什么杀戮气,哪怕手里握着剑,看起来也像握着锄头。
他同样能看到远处大琰的军队,于是在这种时刻,心弦依旧忍不住轻轻一跳。
“大胆!”
有人训斥,“见到皇上,还不跪拜!”
“不必了。”
黄望乡道,“听说你是医术高明的神医,会不会治失眠?”
“会,我最会治的就是失眠。”
柳弦安问,“皇上睡不好?”
黄望乡深深叹了口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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