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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抚掌笑罢,“我自知腹中藏墨甚少,便整理了蔡邕集作中的字词,模仿其父文风作赋送与其女,不正‘适得其所’?”
“呵,妹妹连作赋都要投机取巧,只怕蔡夫人并不会领你的情。”
曹植撇嘴。
“不,她会的。”
我伸指掠过布帛字迹,娓娓说道:
“要作赋赠与当世才女蔡姬,那自然要与众不同,丁廙这些文士都从你们男人的视角叙说,且对蔡琰自身光芒视而不见,我偏要花重笔墨在赋首铺陈,镌刻女子之美丽,以青春华年衬惨淡遭遇,以妇人角度叙说与幼子离别之苦,以一人境遇控诉乱世悲哀。
一如蔡琰的《悲愤诗》,那不是歌功颂德的应酬之作,是纪实,是‘诗史’。”
“诗史?”
兄弟俩显然对这个名词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从曹丕院里用完晚膳回来时天色已晚,府内业已熄灯,我便预备明天一早便去蔡琰寓所。
晚风微凉,将我的发丝吹上眉梢,重读一遍自己人生第一篇汉赋,也是第一篇为女性而作的赋作,我已哽咽无言。
谁说这辛辛苦苦写出的东西是只送给一个人的呢?
次日凌晨,刚洗漱完不久,便听思蕙说蔡琰到了中庭,喜得我忙出屋相迎。
“缨儿,来——”
蔡琰牵着我的手进里屋,我听她的话,来到梳妆台前,临窗呆呆坐下,像当年在曹丕营帐中一样,看兽纹铜镜里映着一张模糊而清瘦的脸。
蔡琰招了招手,侍婢们便从屋外抬进一只新皮韦笥,将其打开并呈放在阶下。
韦笥里整齐叠放着三套衣裳:素衣襦裙、曲裾深衣、大袖长裙礼服。
衣服侧边还摆放着一个锥画鸟兔夹纻胎漆奁。
奁里有三层隔层,装着精美的角质篦、规矩纹铜镜、桃木梳、木笄、玉簪、金钗冠以及各种胭脂水粉。
虽是白日,屋内比较阴暗,华服美饰却在摇曳的烛光下闪闪泛光,仿佛要将整个房间耀得通明。
“随便挑件试试。”
蔡琰微笑。
我最喜欢那套玄赤双色的曲裾深衣,便迫不及待换来一试,尺寸刚好合身,朱红的衣边紧紧环绕,与深玄的裳色交相辉映,显得整个人都更成熟稳重了几分。
思蕙和文兰在一旁连连夸我穿得好看。
“令慈十分怜爱姑娘,明日即是姑娘十五生辰,特命我为正宾,携礼服仪饰至此,授以‘妇德、妇容、妇功、妇言’。
女子十有五年而笄,自古而然,今日,我便先教你脂粉梳妆之事。”
蔡琰一改往日的冰冷,说着便将我从前梳的丱发卸下,手上衔着木梳,将我过腰的长发缕缕梳理,娴熟地绾住盘起。
窗外洒进寸寸日光,与室内烛光一道,映着台前梳发的人儿。
“垂鬟分肖髻,发分两股,结鬟于顶,并不托拄,使其自然垂下,并束结髾尾,垂于肩上,此亦称燕尾,是为未出闺阁女子之髻样。”
她耐心地解释,以修长的手指抵在我太阳穴,端正我脸在铜镜前。
我受宠若惊,好奇地问道:“琰姊姊,《礼经˙士婚礼》云‘女子许嫁,笄而礼之,称字’,然缨儿并未许嫁,亦可及笄吗?”
“凡仪礼,莫不用乎人事,何必循规蹈矩。
女子许嫁戴缨,笄而字之。
若年过十五而未许嫁,亦可行笄礼,戴朱缨,居闺待嫁。”
“哈哈,行过笄礼,我却未必想要‘待字闺中’呢!”
我立刻明白:这场提前的笄礼是曹操的安排,盛装礼服也是曹操的意思。
蔡琰不解地看着我,我摸着新梳好的发髻,站起身,从漆奁里取出那条朱缨,单手置于日光线下,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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