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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身为主审官,私下里不免与妻子抱怨,言皇兄此举未免太过激进,若真要将这些公卿都处置一遍,只怕会激起他们更为强烈的反扑。
何令菀却言,帝后大婚在即,他眼下命人查清,他日成婚正可以大赦名义赦免那些参与不深的群臣,如此正好收揽人心。
她所预料的分毫未差,不久,当梁王将所审出的官员名单及案件卷宗于太极殿上呈于天子时,桓羡当着众臣之面烧毁了名单卷宗,言过去陆氏以职务之便,群臣与其有所往来也是情理之中,除参与到反叛诸人,其余人等一律免于处罚。
于是群臣争颂天子贤明。
二月初八,离大婚还有二十天的一个普通的日子,桓羡终究收到了留守西北的兵部尚书沈弁的急信。
随信件一起寄回来的是谢璟贴身而戴的一枚玉佩,上面雕刻着山石丛兰,系着的玉穗子也已断裂大半,是常年佩戴所致,
信中说,这玉佩是在厚厚的流沙之下找到的,还浸着层深重的污血。
旁边有许多具尸体,俱是北府男儿,铠甲被吐谷浑部劫走,内脏与脸则被狼啃食尽空,漫漫黄沙,血肉模糊,实在无法辨别身份。
但那沙丘附近几十里都没有人家,料想谢璟的尸体,便在那些遗体间。
因无法辨认,只能将他们一起下葬。
找到尸体与玉佩的是原本留在西北的王军,考虑到北府军贸然失了主帅或会哗变,暂时未有公布。
眼下,谢璟的亲信伊仞等人尚率部在西域诸国寻找,近乎脱离王军控制。
桓羡看着那枚玉佩,一时心情复杂。
他对谢璟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或者说,他对除母亲与妹妹以外的所有人都没什么感情,也从来不喜欢谢璟。
但此时此刻,见了他这般凄惨的死法,他亦有些恻然。
心间莫名想到的,却是他被陆韶领进东宫来成为他侍读的那个午后。
少年人神清散朗,芝兰玉树,眉目奕奕,拜倒在阳光空明的阶下,以一种臣服的姿态,说,愿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犬马之劳,鞠躬尽瘁。
他的确是做到了。
伏胤又询问是否将人的遗体迁回来重新下葬,桓羡回过神,淡淡地吩咐:“既已安葬,便不要再打扰亡灵了。”
从凉州到陈郡,也实在太遥远。
——
婚期一日一日地近了,大婚索要用到的一切器皿舆服都已准备就绪,礼部与太常寺甚至开始预演起典礼的进程,连远在朔州的薛承父女也在进京的途中,一切似乎都已准备妥当。
然而薛稚本人对待这场重要典礼的态度却越来越淡漠,她不理他,他派了女官前往殿中教授她典礼礼仪她也不学,端的是要与他冷战到底的态度。
事实上,自那日过后,他对她的控制的确稍微松缓了一些,但她仍然无法从外界得到任何有关谢璟的消息,不管问谁,对方的回答都是不知道。
问他,也只说还在寻找。
她知道这种事急不得,却本能地觉得他在瞒她。
毕竟她从前其实是很少梦见谢郎的,但自那日过后,她却常常梦见少年时的事,是在会稽的时候,他和她泛舟湖上,他摘下荷花莲蓬给她。
阳光打在他俊朗的眉目间,眼中笑意如镜水泛轻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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