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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静之的眼睛这才稍稍瞪大一些,“竟然如此啊……”
“没错,就是如此。”
乐安道。
崔静之敛下眉,“既然如此,那就按律法办,该革职的革职,该去功名的去功名,也没什么好说的,便是卢家人也不例外,公主——”
他看看乐安,“不必担心臣会阻挠。”
“我当然不担心先生会阻挠。”
乐安微笑,“先生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
“但是先生有没有想过——一个卢嗣卿处理了,往后呢?卢嗣卿案,归根结底难道全在他自身吗?还有,不知先生有没有看过卢嗣卿的代笔写的卷子呢?”
乐安连连发问,原本随意懒散的坐姿也随着一个又一个问题抛出,变得越来越笔直。
崔静之看着这样的乐安。
半晌道
“臣驽钝,不曾想不曾看,还请公主细说,臣愿闻其详。”
他声音清冷,掷地有声,话里语气恭敬,姿态又低,但却莫名地,任谁也不会因此便小瞧了他。
——大概这就是世家的底气吧。
乐安长吸了一口气,仿佛回到儿时,她窝在书桌底下,昏头昏脑地听了一肚子话,窝地双腿双脚都发麻了,突然听到那个声音好听的侍讲说道“好,今日的课就授到这里了。”
然后外面响起脚步声。
她大喜过望,忙从桌底往外爬,一边爬一边想站起来,然而,又痛又麻的双腿便不争气地一酸——小小的她没站稳,反而咕噜咕噜,一下滚了出去。
一直滚到一双乌色六合靴跟前,被一双脚,一双腿,拦住了“滚滚”
去路。
然后,她“躺”
在那双脚上,听到那个折磨了她一下午的声音,冷冰冰地对她胞兄说道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请殿下细说,臣愿闻其详。”
时隔多年,几乎没什么差别的两句话,在此重合,乐安简直怀疑这老狐狸故意揭自己短,要知道虽然后来她跟这人化干戈为玉帛,甚至还很是当了段时间的师徒,但因为那不怎么愉快的开始,她可很是出糗了一阵,尤其被教授她琴艺书画的女先生知道乐安逃了她的课,却跑去“上旁人的课”
(乐安表示冤死了),气得当场就要撂挑子不干,最后还是乐安那太子爹压着乐安跟女先生赔礼道歉保证不再犯(虽然事实证明乐安往后越来越犯),这事儿才算了了。
也是因此,乐安对这句话简直记忆犹新。
但,此时的她可不再是幼时的她了。
而且,此时的她也不像幼时那般理亏,相反,该自知理亏的,是他才对。
她缓缓吐出刚刚吸的那口气,看着那双已经比记忆中衰老了许多的眼睛道
“先生没看过,没想过,那么就由我来告诉先生。”
“太、祖创科举,本意为取天下之才,建万世之社稷,但自科举创建以来,数次取士,有多少次是唯才是举?又有多少次,是唯名声、唯出身是举?如此一来,还要什么科举,直接乡举里选、察举征辟、九品中正就是了,何必再多此一举!”
“卢嗣卿代笔的卷子我看了,是比他自己写的强,但也不过如此,仅我所知,就有数位文采强于他的代笔的落榜之人,因此,即便没有代笔,即便那卷子真是他写的,假如他不是出身卢家,如果没有他行卷时沽来的名声,探花之衔,还能落到他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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