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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2页）

古代大家写文章，都不掉以轻心，而是简练揣摩、惨淡经营、句斟字酌、瞻前顾后，然后成篇，成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这一点道理，只要你不粗心大意，稍稍留心，就能够悟得。

欧阳修的《醉翁亭记》，通篇用&ldo;也&rdo;字句，不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吗?

元刘埙的《隐居通议》卷十八讲道：古人作文，俱有间架，有枢纽，有脉络，有眼目。

这实在是见道之言。

这些间架、枢纽、脉络、眼目是从哪里来的呢?回答只有一个：从惨淡经营中来。

二

对古人写文章，我还悟得了一点道理：古代散文大家的文章中都有节奏，有韵律。

节奏和韵律，本来都是诗歌的特点;但是，在优秀的散文中也都可以找到，似乎是不可缺少的。

节奏主要表现在间架上。

好比谱乐谱，有一个主旋律，其他旋律则围绕着这个主旋律而展开，最后的结果是：浑然一体，天衣无缝。

读好散文，真如听好音乐，它的节奏和韵律长久萦绕停留在你的脑海中。

最后，我还悟得一点道理：古人写散文最重韵味。

提到&ldo;味&rdo;，或曰&ldo;口味&rdo;，或曰&ldo;味道&rdo;，是舌头尝出来的。

中国古代钟嵘《诗品》中有&ldo;滋味&rdo;一词，与&ldo;韵味&rdo;有点近似，而不完全一样。

印度古代文论中有rasa（梵文）一词，原意也是&ldo;口味&rdo;，在文论中变为&ldo;情感&rdo;（sentint）。

这都是从舌头品尝出来的&ldo;美&rdo;转移到文艺理论上，是很值得研究的现象。

这里暂且不提。

我们现在常有人说：&ldo;这篇文章很有味道。

&rdo;也出于同一个原因。

这&ldo;味道&rdo;或者&ldo;韵味&rdo;是从哪里来的呢?细读中国古代优秀散文，甚至读英国的优秀散文，通篇灵气洋溢，清新俊逸，绝不干瘪，这就叫做&ldo;韵味&rdo;。

一篇中又往往有警句出现，这就是刘埙所谓的&ldo;眼目&rdo;。

比如骆宾王《为徐敬业讨武曌檄》中的&ldo;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rdo;两句话，连武则天本人读到后都大受震动，认为骆宾王是一个人才。

王勃《滕王阁序》中有两句：&ldo;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rdo;也使主人大为激赏。

这就好像是诗词中的炼字炼句。

王国维说：有此一字而境界全出。

我现在把王国维关于词的&ldo;境界说&rdo;移用到散文上来，想大家不会认为唐突吧。

纵观中国几千年写文章的历史，在先秦时代，散文和赋都已产生。

到了汉代，二者仍然同时存在而且同时发展。

散文大家有司马迁等，赋的大家有司马相如等等。

到了六朝时代，文章又有了新发展，产生骈四俪六的骈体文，讲求音韵，着重词彩，一篇文章，珠光宝气，璀璨辉煌。

这种文体发展到了极端，就走向形式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