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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麻烦了,我们……”
“不麻烦,不麻烦。”
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她。
一个失去最后家人的女人,和我一样的女人。
李月红去旧厨房中忙碌,我和郁盛在客室转了一圈。
客厅装饰已经消损多年,在明亮的日光下显得泛黄严重,起泡的墙面上挂着一些老照片,有李毅良姐弟的,也有我们姐妹的,很久之前就挂着了。
我看见茶几上摆着姐姐姐夫生前拍的简单的“结婚照”
,姐姐坐在水果店收银台上举着手比“耶”
的姿势把我的记忆拉回了九年前,那会儿她真的幸福过。
我悄悄抹去眼角的泪,郁盛抚上我的肩,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我离开家的时候,姐夫打电话过来,问我还回不回来s市,我心肠硬得很,说不想再回,他说好,让我在外面好好过……早知道会这样,我何必要那么决绝地与他们断了联系,到头来后悔的还是我。”
我抽了张纸擦去多余的鼻涕,可是怎么也擦不完,“我以为我走了,以前的人和事就不复存在了,没有什么还能触动到我,但是呢……”
郁盛无声地把我拥进怀里:“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我终于在他胸前呜咽出声。
李月红始终没有走出厨房,我们各有各的痛。
午餐是简单的斋菜,她做了红烧豆腐和韭黄炒蛋,一锅西红柿鸡蛋汤是郁盛喜欢的,我们满足地饱餐一顿后,再次迎来离别的时刻。
我的眼睛肿胀但已落不下眼泪,这是万幸,免得我再大姐面前绷不住情绪从而引起她的连锁反应。
她去里屋给我准备一同带走的东西,我也将白色信封悄悄放在了她常坐着念经的那张樱桃木矮凳上。
她急匆匆从姐夫曾用的卧室出来,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看那色泽我以为是上世纪某个年份的旧物,接过一看确实摄于2008年底,姐姐住在疗养院的时候。
相片上我推着轮椅,姐姐快乐地笑着,我也快乐地笑着。
我的双手近乎颤抖。
“这个是我弟弟最喜欢的照片,现在你拿着。
我弟弟他不会说话,我也不会表达,有的时候我看着他拿着照片摸索,想劝他,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怎么说出口。
你把照片带走吧,带走之后,不要再回来了。”
“姐……”
“听姐的,出去吧,别再回来了。”
她笑得眼睛挤在鱼尾纹里,连浑浊的眼白我也看不见了。
她按下我的手,让我把东西收好,我咬住嘴唇,不再说任何反驳的话。
“小伙子,好好照顾小艾。
她只剩一个人了。”
临行前,她对郁盛叮嘱道。
我们于午后回到车里,车内被太阳晒得温度很高,可我心里却好像有冰川流过。
我是一个人,她何尝又不是孤身?在上海这个繁华又复杂的城市,我见过了太多太多心口不一、两面三刀的人,他们从我身边走过,留不下一丝半点的影响;而所有对我好的,充满一腔热情的人,却留在了我百般逃离的s市。
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离开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在s市,三干河,以及曾经住过却又消失了的村子,哪儿都没有我确定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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