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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阵拎着书包,步履缓慢地出了门。
他说:还是过几天再处理吧,我想再好好地看看它们。
道尔基说:你拿什么来喂它们?天这么冷,狼崽一天不吃奶,全得饿死。
陈阵说:我挤牛奶喂它们。
梁建中沉下脸说:那可不行!那是我养的牛,奶是给人喝的,狼吃牛,你用牛奶喂狼,天下哪有这等道理?以后大队该不让我放牛了。
杨克打圆场说:还是让道尔基处理吧,嘎斯迈正为完不成任务发愁呢,咱们要是能交出五张狼崽皮,就能蒙混过去,也能偷偷地养狼崽了。
要不,全队的人都来看这窝活狼崽,你就连一只也养不成了。
快让道尔基下手吧,反正我下不了手,你更下不了手,请道尔基来一趟也不容易。
陈阵眼睛酸了酸。
长叹一声:只能这样了……
陈阵返身进了包,拖出干牛粪箱,倒空干粪,将书包里的狼崽全放进木箱里。
小狼崽四处乱爬,可爬到箱角又停下来装死,小小的生命还想为躲避厄运做最后的挣扎。
每只狼崽都在发抖,细长硬挺的黑狼毫颤抖得像过了电一样。
道尔基用手指像拨拉兔崽一样地拨拉狼崽,抬起头对陈阵说:四只公的,三只母的。
这条最大最壮的归你了,这条归我!说完便去抓其他五只狼崽,一只一只地装进书包。
道尔基拎着书包走向蒙古包前的空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只,看了看它的小肚皮说:这是只母的,让它先去见腾格里吧!说完,向后抬手,又蹲了一下右腿,向前抡圆了胳膊,把胖乎乎的小狼崽用力扔向腾格里,像草原牧民每年春节以后处理过剩的小狗崽一样‐‐抛上天的是它们的灵魂,落下地的是它们的躯壳。
陈阵和杨克多次见过这种古老的仪式,过去也一直听说,草原牧民也是用这种仪式来处理狼崽,但是,他俩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牧民用此方式来处理自己掏来的狼崽。
陈阵和杨克脸色灰白,像蒙古包旁的脏雪一样。
被抛上天的小狼崽,似乎不愿意这么早就去见腾格里。
一直装死求生、一动不动的母狼崽刚刚被抛上了天,就本能地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了,它立即拼出所有的力气,张开四条嫩嫩的小腿小爪,在空中乱舞乱抓,似乎想抓到它妈妈的身体或是爸爸的脖颈,哪怕是一根救命狼毫也行。
陈阵好像看到母狼崽灰蓝的眼膜被剧烈的恐惧猛地撑破,露出充血的黑眼红珠。
可怜的小狼崽竟然在空中提前睁开了眼,但是它仍然未能见到蓝色明亮的腾格里,蓝天被乌云所挡,被小狼眼中的血水所遮。
小狼崽张了张嘴,从半空抛物线弧度的顶端往下落,下面就是营盘前的无雪硬地。
狼崽像一只乳瓜一样,噗地一声摔砸在地上,稚嫩的身体来不及挣扎一下就不动了。
口中鼻中眼中流出稀稀的粉红色的血,像是还带着奶色。
陈阵的心像是从嗓子眼又摔回到胸腔,疼得似乎没有任何知觉。
三条狗几步冲到狼崽跟前,道尔基大吼一声,又跨了几大步挡住了狗,他生怕狼崽珍贵的皮被狗咬破。
那一刻陈阵意外地发现,二郎冲过去,是朝着两位伙伴在吼,显然是为了拦住黄黄和伊勒咬狼崽。
颇具大将风度的二郎,没有鞭尸的恶习,甚至还好像有些喜欢狼崽。
道尔基又从书包里掏出一只狼崽,这条狼崽好像已经嗅到了它姐妹的乳血气味,刚一被道尔基握到手里就不再装死,而是拼命挣扎,小小的嫩爪将道尔基的手背抓了一道又一道的白痕。
他刚想抛,突然又停下对陈阵说:来,你也开开杀戒吧,亲手杀条狼,练练胆子。
草原上哪个羊倌没杀过狼?
陈阵退后一步说:还是你来吧。
道尔基笑道:你们汉人胆子忒小,那么恨狼,可连条狼崽都不敢杀,那还能打仗吗?怪不得你们汉人费那老劲修了个一万里的城墙。
看我的……话音刚落,狼崽被抛上了天。
一只还未落地另一只又飞上了天。
道尔基越杀越兴奋,一边还念念有词:上腾格里吧,上那儿去享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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