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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一层的可能性,姜洵眉梢下压,心间却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丁绍策的话来。
女子狠起心来,连海誓山盟都可踩得粉碎。
遑论他早便回忆过,他与她之间,从未有过何等誓言。
辗转反复间,不知怎地,姜洵突然生出个幻想来若此刻她在自己身边,会是何等情景?
这般想着,姜洵阖上了眼。
本是杂思间冒出的份幻想,却于心底缭绕徘徊间,被他揉入了梦境之中。
……
燕舞晴空,芳草如茵。
小女人头戴花冠,身着云肩,腰间各色环佩叮铛,与他于画桥流水、宝榭层楼间相携而行。
按说她年岁不大,做这样的装扮,瞧起来多少会有些老成之姿。
可又许是上天偏爱美人,一片绮陌的春光之中,那套沉重的身饰反为她增添了别样风致,令她气质高华,繁丽雍容。
到了一处园景之中,待见得花繁衮衮、满树灿然,她停下脚,扯了扯他的衣襟,与他提了个要求。
而听了那要求后,他觉得荒唐至极。
想他堂堂帝王之躯,怎会屈尊为她攀枝折花?
鼓着腮帮子哀了几回后,见他仍是不肯,小狐狸便趁内侍们不注意,踮起脚来在他下颌亲了一记。
不仅如此,她还借着广袖遮掩,将手钻入他袖中,握住他的指节轻摇,那双乌眸中满是盼切“陛下,臣妾真的想要……”
她便是这样,每当撒娇时,嘴角便弯起俏皮的弧度,而那甜甜糯糯的,细细的嗓音便像是化作无形的轻羽,在似有若无地抓挠他的心,直令他心间生起涟漪阵阵。
知她又在发嗔,他似笑非笑地盯住她,故意板起脸来命令道“唤夫君。”
“夫君……”
她很听话,两瓣樱唇微启,莺莺娇语便如沉鱼出听,直唤得他耳根与后颈都齐齐酥了。
他心间愉悦,对此无比受用,想着古有亡国之君烽火戏诸侯,只为侯得美人一笑,而他不过是屈尊降贵替她折一枝花罢了,无甚不可的。
是以,在问过她心好的花枝后,他伸长手臂,将那枝桠扯下,手下使了劲,在折下一株香气怡人的九曲山茶后,他偏过身子,正欲转赠于那邀花之人,却见自己身侧空无一人。
而探目四寻,那人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心间慌张,如失神魂,在那偌大的园圃中跌跌撞撞地寻着她。
在路经一间厢房时,忽闻得自那里间,传来一阵凄厉无助的哭喊之声。
他脚下急停,毫不犹豫地推开那扇门,却见方才还向他娇声讨宠的小女人,此刻却躺在一张榻上,汗泪横流。
从来都是细声细气的人,这会儿眼角的青筋都爆起,因着疼痛,褥单都被她抓得皱成了一团,而自她喉间发出的、那一声又一声的痛呼,摧人心肝。
这时,应是怕她咬着舌头,有人取了根软木塞给她咬着,于是,那阵令他耳膜里轰轰乱响的痛呼,变作了压抑的喊声。
小女人一张小脸血色全无,鬓发皆被汗珠濡湿,一缕缕地黏在额角。
她痛到痉挛,整张脸都在抽搐,整个人都在发抖,瑟如秋叶,直令他心间一阵紧似一阵。
中途,她力气近乎消竭之时,还曾吞过两个参丸子。
从她声音沙哑的程度来看,应是嗓子也肿了些,和水吞咽时,那张小脸再度痛苦地皱成了一团,可她还是一点点地,分几回咽了下去。
她那样脆弱,又那样坚强。
产婆手中的巾帕不知被染红了不知多少匹,那些巾帕浸在盆中,浸出了一盆盆触目惊心的血水。
她从正午生到晨晓,而他立于产房之中,脊背早已垮下,身姿不再傲岸,面容亦不再清朗濯然。
那株灿红如火的山茶,早被他攥出了星星点点艳红的汁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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