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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雪道:“莫这么叫。
你只叫他王哥就是,叫我仍叫茜雪!”
彼时那王短腿就在庙外唤:“都到屋里来坐吧!”
宝玉开头还不敢进那西屋,原来跟那狱头说话,都是人家站在门里,他只跪在、站在门外。
茜雪先出去,跟他说:“你就随我们来。
无事的。”
宝玉这才跟他们进了那西屋,当中一间有饭桌,灶台连着北边那间的炕,北边那间整洁明亮,炕上有半新的炕席和炕桌,靠墙摞着被褥枕头;炕下有些个桌椅柜橱,并种种日用杂物。
王短腿就让宝玉坐到炕沿,宝玉道:“王老爷,我怎好坐?”
王短腿道:“出了这屋你随大流叫我王老爷,在这屋里就叫我王哥罢了。
我让你坐,你就坐下。”
茜雪也道:“你恭敬不如从命。”
宝玉便坐在炕沿上。
茜雪便从一个大提盒里,取出些个菜肴果品,并一壶茶来,布在炕桌上,他往那茶壶里兑了热水,斟上一杯,递到宝玉跟前道:“这枫露茶,是我用香枫嫩叶,搁在甑子里蒸了一整天,统共才凝出一小盅,滴在茶壶里半盅,泌了三四次才出色的,现在恰到好处,二爷尝尝。”
当年宝玉摔茶杯,正是因为那李嬷嬷喝了茜雪沏好的枫露茶,不得已换了别的茶端给宝玉,宝玉觉得不对,才发的脾气,此时接过,心中更愧悔不已,万没想到,富贵荣华,终有尽头,贾府被抄,身陷囹圄,率先来安慰他的,竟是茜雪和其丈夫!
想至此,望着那茶,几滴泪水落入杯中。
茜雪对王短腿道:“你应让宝二爷洗个澡,衣服都脱了,我带回去洗,我带了些你的衣服来,且让他换上,除了裤子兴许短些,穿上应比现在舒服。
他那更夫小屋太腌臢,你这南边那间有的是地方,支个铺板给他睡,夜里从这儿出去绕街打更,岂不比窝在那那茅坑边的屋子强?”
宝玉道:“莫给王哥惹事才好。”
王短腿道:“能惹什么事?我既到此,占山为王,只要不出大格,宽待这个恶整那个,谁来找茬儿?既是媳妇嘱咐了我,条条自然作到,你只管受用。”
宝玉道:“这边狱卒,都很凶的。
王哥在那边,也打骂犯人么?”
王短腿笑了:“天下乌鸦一般黑。
我当狱卒岂能不凶?你看见听见的那些凶神恶煞的事情,我也是全挂子的本事。
原来看守的是死囚,更不用吝惜了。”
宝玉问:“有个佟哥,从这里移去的,他现在可好?”
王短腿道:“好什么?到阎王爷那儿去了。
你怎的还记挂他?”
茜雪让宝玉陪王哥喝酒,宝玉初还不敢,王哥道:“你陪我喝酒,也算服役。”
茜雪嗔他:“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王哥笑:“我不压着他点,他不端杯。”
宝玉方举杯敬炕桌那边王哥,只呷一口,便觉是琼浆玉液入喉,其实那不过是便宜的烧酒,可怜那宝玉久违了茶酒的气息味道。
王哥问:“你有什么心愿?告诉我。
若说想这就出牢门,我却作不到。
凡我能作到的,一定尽量帮你。”
茜雪上炕坐在炕桌靠窗那边,道:“宝二爷你尽管道来。”
宝玉便道:“想见见凤姐姐。”
王哥道:“这事可办。
只是我新来乍到,且缓缓,得便时定让你们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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