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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云看到来客,有些意外,除了救火那一次之外,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主动到屋里来。
王家兄弟去新房子那边做事情了,晚些才能回来,丽云把两个凳子让给他们坐下,每人端了一碗熬得烂烂的绿豆南瓜水解暑气,晓梅则跑回了房里,扒着门柱悄声地看。
光线昏暗,丽云又背对着开灯的堂屋,王青松看不清她的样子,直到她重新拿了一个小板凳,侧对着堂屋坐下来继续剥豆。
圆脸盘子,水滴状的鼻子,上嘴唇薄,下嘴唇厚,头发又多又密,两个眼睛略微有点大小,可再怎么看,也不像记忆里的冯焕菊。
王青松收回目光,暗暗阻止自己再接着胡冰秀那个不着调的念头想下去。
说也奇怪,人的脑子里一旦被植入了一个念头,即便不是主动去思考,那念头也会一直纠缠,除非把疑问都解开,或者被新的念头所覆盖。
现在三个人坐在院里,面对面却没人说话,鬼使神差地,王青松开口问:「上次你问赵东有,哦,就是两头大的哥哥,你问他那个跑掉的老婆,你认识?」
「不认识。
」
丽云继续着手里的动作,「我也是瞎打听,您是不知道,冰秀婶子说起她的事,说得活灵活现,可她爱卖关子,总是说一点点就不说了。
就今天,她也是没说两句就走了,哎呀,我这心痒的呀。
」
「哦......是这么回事......」
王青松将信将疑,丽云干脆把话摊开来讲:「前阵子,我一心想着要跑,当然想知道那冯焕菊是怎么跑的,会想像我是不是也能跑掉。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王家的日子比那会儿好过多了,我在这里生活,比以前在老家舒服得多,老二人也不错,我也想安定下来了。
我们女人呀,脑子里就抛不开家庭,我要是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家庭放弃掉了,那就太傻了,叔,我说得对吗?」
王青松看着丽云,她的语气很平常,神情也十分轻松,手里的动作相当熟练,一刻也没有停下来,他看看自己身边依旧十分紧张,低着个头一言不发的王鸣,叹了一口气,「是啊,是啊,家庭是最重要的。
」
说完这句话,王青松的眼前又出现了当年冯焕菊离开时那场风波,「如果当时冯焕菊能想到家庭,可能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
「叔,冰秀婶子说她害死了自己的儿子,是真的吗?」
「唉,也不能说是害死,都是命运的安排。
其实当时冯焕菊在月亮坨已经生活了五六年,她儿子都六岁多了,我猜啊,她原本是想把两个孩子都一起带走的,但是她儿子平日里就和爹比较亲,也懂点事了,估计是不愿意跟着母亲走,不知怎么的,就死在家里了。
」
「怎么死的?」
「当时孩子是我去看的,脸上有印子,加上眼结膜点状出血丶面色发绀丶瞳孔散大......应该是被捂死的。
。
」
「被冯焕菊捂死的?」
「不知道......这罪名反正是安在了她头上。
」
丽云的脸上满是同情,还有一丝鄙夷:「啧啧,自己的孩子也下得去手......唉......」说罢,她把凳子朝王青松拉了拉,探着头追问:「叔,好端端的,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她为什么要跑啊?」
王青松抬头看着天,脸上的表情很是惝恍,他张了张口,似乎也说不出来具体的理由,又或者是理由太多,没法一句话总结清楚。
丽云能读懂他的失语,但也明白身为一个正常男人,他再抱有同理心丶再善良,也很难真的体会到身为女人的母亲当时的处境。
她感受到自己的眼泪就快憋不住了,匆忙地站起来,把剥了半条的豆子放在竹篮里,「哦对了,叔,您等一下」,接着跑进堂屋,靠在墙上,用力抿住嘴巴,闭紧眼睛。
她努力地回忆着,希望自己能回想起跟着母亲一起逃离月亮坨的那一天,回想起哥哥的模样,回想起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一想这些事,脑子里就是一片混沌,好像有记忆,又好像没有。
出来的时候,她手里多出一个盒子,递给王青松:「上次你们来救火,老二老三都说应该上门谢一谢,谁知道后来事忙起来,就给忘了。
这是老三从城里带的茶,正好今天您来了。
」
王青松连连推辞,丽云把东西硬塞在他怀里:「我怕一会儿你们谈完事情又给忘了,就先给您,您就收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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