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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那边打来电话,说有人找你。”
“谁?”
“薛宝添。”
钢笔没水了,练字的字帖被推到一旁,拧开钢笔水瓶,插入笔尖,深蓝色的液体不小心沾到了衬衫袖口,几千块的衣服一团污糟。
放下钢笔,椅子向后推开,锃亮的皮鞋踩在地板上,踱到内室的衣柜前,长指勾出了一件黑色衬衣。
异常健硕的身材再次被真丝包裹,扣子从下系到上,直至倒数第二颗,手指微顿,下意识地在右侧锁骨下的烟疤摸了一把。
最后一颗扣子扣好,屋子里才响起温和的男音:“知道了。”
“他好像一直在找你。”
男人抬起眸子再次重申:“我说知道了。”
薛宝添吐了一口嘴里的尘土渣子,再次拧眉问道:“没有张弛这个人?他三个月前住在你们工棚里,左手边最角落那张床就是他的,这孙子用的绿色格子床单,喝水的杯子上印的‘团结就是力量’。”
带着安全帽的工地负责人有点不耐烦:“你和说过多少次了,没这个人,我们工地一直以来就没有叫张弛的工人。”
“老许呢,我要见他,他和张弛一个班组,我们一起喝过酒。”
“老许,许贵啊?回乡了,和他那几个老乡一起回去的,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吗,都回家过年去了。”
工地不知在搞什么作业,弄得尘土漫天,张弛曾经住过的工棚被扬尘笼罩着,变得影影绰绰。
“草,”
薛宝添被气笑了,咬着烟,目光望着那处实则很近却看似遥远的铁皮房子,面带冷峻,“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可到我这里,查无此鸟。”
城郊荒僻,公交车很少,等车的人更少,只有薛宝添和一个背着包袱的老妇。
扬尘中夹入了雪粒子,打在脸上抽得生疼。
薛宝添敞着怀没什么仪态地蹲在路边,冻得通红的指尖滑动着屏幕,对话框中一溜儿的去电未接,目光上移,顶端是张弛的名字。
退出页面,薛宝添给张弛改了个名:孙子。
新名字刚刚生成,手机铃声就蓦地响起,死亡摇滚的尖锐撕嚎划破了风雪,让人更添烦躁。
薛宝添瞄了一眼向旁边退开一步的老妇,漫不经心地划开屏幕,“喂”
了一声。
“薛宝添,你说过一周之内还钱的,现在已经第五天了。”
“你家的一周只有五天?你这辈子最多只能活到阳寿的七成?那我奉劝你赶紧去找魏华那个王八蛋追回你的钱,不然等他落网了,你他妈凉半辈子了。”
电话里的声音显然气急败坏:“魏华欠我钱跑了,你是担保人,你就应该替他还!”
“我是担保人?是我亲手把身份证给你的?还是亲笔签的字?魏华用高额利润诱你上钩,你就死鱼一蹦咬了钩子,说到底是你的贪心害了你!
甭这儿跟我废话,该打官司打官司,你薛爷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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