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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四梅不用人提点,欢快地应了。
饭后趁早,曹贵修一直把程凤台送出镇外,两个人反复确认了未来那桩大事的细节。
程凤台笑道:“说不想出国,闹到最后,还是得走。”
曹贵修说:“也不一定,曹司令哪天真的叛国了,日本人大概封个皇商给你当当。”
程凤台说:“饶了我吧,真有那天,我就更得走了!”
曹贵修默了一默,友好地搭着程凤台的肩:“不管事成事败,我不会连累小娘舅。”
这句话程凤台听过算数,并没有当真相信。
坐到车子里面预备上路,曹四梅也不说来答谢程凤台从中成全,与程凤台作别,全像不认识似的站在曹贵修身后,立时立刻入了副官的戏,可见是个过河拆桥的无情人。
程凤台本来和曹四梅也没什么说的,见他这副派头,偏要喊他过来敲打两句,道:“小唱戏的,你在水云楼真没学过字?平时是谁在后台念报纸给商老板听的?”
曹四梅脸上一窘,慌张地朝后看一眼,怕给曹贵修听见了。
程凤台没有多余的话,冷笑一笑,便让老葛开车走了。
车子开出县外,一路上顺风顺水的,但是两个大伙计窃窃私语之外,屡屡回头,偷眼望一望程凤台,像是有难言之隐。
程凤台闭目养神巍然不动:“有话就说,怎么鬼鬼祟祟的。”
“二爷,兴许是我们看错了,您别当真。”
其中一个大伙计犹豫道:“我们看着曹大公子军营里有几个兵,很像当年劫了我们货的军匪。”
程凤台猛然睁开眼:“看仔细了?”
大伙计说:“那几个兵见了我们就低头躲开了,后来没再出现过。”
程凤台大喊一声停车,前后一忖,曹贵修要掌握程凤台的走货路线和时间,那不费多少力气,因此勾连外人朝他下手,也很容易。
难怪曹贵修过去对他不假辞色,但从曹三小姐结婚后就变了态度,婚礼上还给他立正敬礼呢!
这是给他敬礼吗,这是在给钱敬礼啊!
程凤台想到这里,气得牙痒,倒不是心疼损失的钱,是气曹贵修不该谋了财又害命,打死他得力的伙计。
可是事情过去这几年,现在两人又属同盟,再去调头找晦气,好没意思,招呼老葛重新上路,对两个伙计轻描淡写的说:“这事我知道,那一支劫货的部队去年教大公子收编了。”
伙计们信以为真,没有追问。
程凤台窝在汽车里忿忿地想道,本来冷眼看出曹四梅不是个安分的人,怕给曹贵修找了个麻烦放在身边,现在看来,这俩人一个心狠一个手辣,般配着呢!
以后谁咬着谁,都是为民除害!
程凤台揣着一肚子大事在回程的路上,商细蕊在北平,也正面临着一件大事。
商龙声把弟弟叫来锣鼓巷的宅子,单单兄弟二人守着一壶茶说话,天气落着点小雨,卧室里有陌生男人咳嗽和女人细语的声音,商细蕊盯着门外淅沥沥雨丝沉默半天,在那不聋装聋。
四喜儿终于疯死了。
他活着的时候,梨园行给的援助有一搭没一搭的,嫌他自作自受,是个无底的窟窿洞。
等他死了,梨园界倒隆重对待起来,要替他好生操办操办,至于谁来主持这桩白事,大概因为要花钱的缘故,大家都挺谦让。
商龙声的意思,是要水云楼出头。
商细蕊不接话,他不愿意。
以四喜儿的所作所为,商细蕊在他落难的时候肯递一只馍馍给他,就算仁至义尽,其余再多一点的交情都没有了。
商龙声说:“我知道,四喜儿那样的人性,这几年你在北平待着,没少吃他的亏。”
商细蕊吸吸鼻子,不讲话。
商龙声说:“这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
商细蕊疑惑地扭头看向商龙声,商龙声阔着腿撑着手,一派气概地端坐着。
此时卧室竹帘一掀,走出个朱唇粉面的时髦女人,女人手中端一只盥洗的铜盆,向商细蕊微微一点头,冒雨将盆中残水泼在梅树根下。
商细蕊眼尖地发现那盆中残水竟带着血红色,等女人转回身,不禁留心看了她一眼。
商龙声这次来北平,来得蹊跷,仿佛是在进行着什么秘密的行动,商家班被他抛在天津,声称是投奔弟弟来走穴的,可是很少登台,也很少与商细蕊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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