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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鉴全做不知,反问道。
蒋宗明有些着恼,暗恨方鉴油盐不进,却又不敢惹怒她,便只能压住脾气,叹道:“我妻已亡,我也是个没什么儿女缘的人,总共便养大了这么一个孩子,不免娇纵了些,我也是追悔莫及。
只求方大人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指条明路罢。
在下已是这个年纪,实是承受不起丧子之痛了。”
方鉴看着他愁苦的样子,只觉得乏味和嘲讽,权贵的家是家,小民的家便不是家吗,庆城侯承受不起丧子之痛,她当年便活该承受父母双亡之苦吗。
她敛下情绪,拱手道:“侯爷,下官是京兆府判官,只懂依律断案,不懂旁的。
若令郎涉案不深,下官自会依律判罚,侯爷莫要多问了。
快到宵禁时分了,侯爷请回吧。”
“你!”
庆城侯忍了半天,终是没压住火。
他到底是二品勋贵,平日里哪会对六品绿袍如此客气。
方鉴半点不理会他,行了礼,绕过他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因着庆城侯的出现,年少时的那些事又浮现在方鉴眼前,历历在目,她突然意识到,那些过往,自己从无一日忘却。
蒋昌允是真的差一点逼死她。
若没有高云衢,她便要失了父母依靠,孤苦度日,而若不是高云衢,她便真的做了卑贱奴仆,一辈子直不起腰。
她跪在高云衢面前的时候是真的用自己的一切做了一场豪赌。
也幸好是高云衢,若换了一个暴虐之人,方鉴会是什么下场她自己都不敢想。
这样的仇,这样的恨,她怎么敢忘?可他们甚至都不认识自己。
真是好笑,竟还求到她面前。
世事真是绝妙,早年高云衢训斥她惫懒,反问她要几年才能让正二品勋爵以礼相待,而今是几年?六年?七年?不过七年,天意让他们在自己面前低头俯首。
哈,哈。
方鉴翻开自己记录案件信息的手札。
蒋昌允确实是个蠢货,初回京城便迫不及待地寻欢作乐,叫人引着进了地下赌坊,没几日便成了常客,又带了一串纨绔同去。
往小了说,他只是赌徒,依赌资判罚即可,往大了说,他便是设赌的同犯。
方鉴反复看着那几行字,心脏的跳动加快了几分,只要她往重了写那么一些,一个流放是跑不了的。
无人知道她的私心,就算有人知道了,她也不过是在律法限定范围内做出的裁决,算不得徇私枉法。
至于庆城侯,不过是无权勋贵,拿她这个帝王门生能有什么办法呢?
方鉴的指尖摩挲着手札的边角,脑中天人交战,她在书房坐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她醒过神来,暂时搁置了这件事。
于现在的她而言,这不过是小小一处细节,而非当务之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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