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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慎语急得揉揉眼,他从扬州带来的那些料顶多巴掌大,就算质量上乘,体积却不合适。
“师哥,”
他难为情地坦白,“我没有这么大的料,得先去料市。”
更难为情的在后头,他扭脸看丁汉白:“你能先借我点钱吗?”
丁汉白抻出两张宣纸:“就拿这个刻,一人一半。”
纪慎语十分惊讶,耳朵都嗡嗡起来,之前丁汉白破口大骂他们草包,现在让他也雕这块芙蓉石?万一他这边雕得不能让丁汉白满意,那料就彻底毁了,丁汉白会不会打死他?
“师哥,你确定?”
丁汉白睥睨过来:“先问你敢吗?”
纪慎语士气顿增,干巴脆地应了。
他主动伸手研墨,目光流连在石头上不肯移开,脑中影像万千,竭力思考雕成什么样子。
景观、人物、飞禽走兽,雕刻不外乎是这些,那四刀痕迹必须利用起来,还要一人一半合作。
他们俩都在琢磨,也都吃不准对方的设计水平,半晌过去还没交流一句思路。
墨研好了,纸铺好了,阳光蔓延过来把石头也照亮了。
丁汉白瞧着那片四射的晶光:“这几刀能作溪涧、飞瀑,那范围就定在山水上。”
纪慎语默不作声,仍在考虑,等丁汉白提笔要画时伸手拦住,恳切地说:“师哥,这块料还没雕已经这么亮,这是它的优势。
如果咱们每刀都算好,让它最大程度的展现出光感,才不算糟蹋。”
丁汉白明白了潜台词,山水不需要那么亮,换言之,山水不是最佳选择。
纪慎语说:“普通河流不够格的话,还有天上的银河。”
从来没人雕天上的银河,甚至鲜少有人往天上的东西想,丁汉白探究地看着纪慎语,压着惊讶,不承认惊喜,攥紧笔杆子追寻对方的思路。
纪慎语说:“只有银河肯定不行,其他我还没想到。”
丁汉白应:“银河、鹊桥、牛郎织女伴着飞鸟。”
这下轮到纪慎语看他,情绪大抵相同,但都不想承认。
丁延寿和纪芳许惺惺相惜,他们两个觉悟有点差,明面上不动声色,在心里暗自较劲。
第一轮纪慎语赢了,丁汉白让步放弃山水。
各自画图时又起争执,从结构布局就大相径庭,各画各的,丁汉白浑蛋,频频用胳膊肘杵对方,害纪慎语画崩好几次。
铺上一张新纸,正午最晴的时刻到了,那块芙蓉石明艳不可方物,折射出斑斓彩光落在白纸上。
纪慎语不忍下笔,趴上去接受洗礼一般,再伸手触摸芙蓉石,五指都沾染了晶彩。
他惊喜道:“师哥,温里透凉,特别细腻。”
丁汉白抬头怔住,被趴在纸上的纪慎语扰乱思绪,那人面孔上都是明亮光斑,甚至眼瞳中还有几点,干净的手掌贴在芙蓉石上,指甲盖儿的粉和芙蓉石的粉融为一体,皮肉薄得像被光穿透。
他以为眼拙,感觉纪慎语的表情……隐秘而羞涩。
“师哥。”
纪慎语又叫他,“你不是把它比作老婆吗?”
丁汉白点头,见纪慎语像倦懒的猫儿,可纪慎语红着脸笑起来,那神情又活像……活像开了情窦,正荡漾着思春。
纪慎语摸着芙蓉石:“怪不得说好玩不过嫂子。”
“……”
丁汉白手一松,败给了这小南蛮子。
他往屋里瞧,可是窗户上积着一层厚厚的腻子,估计好几年没擦过。
屋门关紧,两旁的春联破破烂烂,应该也是许多年前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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