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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部长转头对戏提调吩咐道:“让台上继续演,我和商老板说会儿话。”
戏提调让侍候的人搬来一把椅子给商细蕊斜放着坐了,自去安排不提。
金部长再也没有看戏的心思,只顾与商细蕊聊道:“刚才看薛金莲,有几个我从没见过的身段,不知从何而来?”
商细蕊知道金部长曾是宁九郎高山流水的钟子期,是个极懂戏的,因此心里很有几分敬重,说:“那是我自己加的,您看着,可还入目?”
金部长连连点头:“极好。
照我说,不如往后都照这么演。”
又笑道:“你和九郎都是有这志向的。
九郎过去总说要改戏,可是他胆子小,遵规矩,不过就是修饰修饰。
直到遇见你,才认真创新戏了。
我记得几年前,你和九郎有一出《帝女花》,是不是?据说本子写得好,身段唱腔更好。”
金部长仿佛在说什么好笑的事情,笑道:“直把齐王爷看得大放厥词,妖言惑众,得罪了党国。
足以见得,这戏是真的到火候了。”
商细蕊说:“是杜七写的本子。
我和九郎加的身段安的腔。”
“可惜那时候我在南京,错过了。
听人说,后来你们去天津给皇上照样儿演过一出?”
金部长叹道:“还说,你唱到‘谁家江山万古长’的时候,皇上哭了?”
那次奉诏进戏,真是商细蕊至今为止的头一件殊荣。
此时离清朝覆灭还不算很久,帝室余荣犹在。
戏子一行,唱的是帝王将相,演的是才郎闺秀,他们吃的是古人留下的饭,潜移默化之下,对旧王朝的那一套很推崇很向往很敬服。
因此,这恐怕也将是商细蕊平生第一件殊荣。
事后宣统帝当面夸奖他一番不说,还赏给他一把牡丹红梅的泥金扇子,扇面儿上有皇帝题的诗和一枚私章。
但是商细蕊现在仔细回想了半天,说:“我也不知道那天皇上哭没哭,我唱戏的时候,从来不看座儿怎样。”
在商细蕊唱戏的时候,宣统皇帝也只是底下的一个“座儿”
。
程凤台暗暗纳罕,这小戏子,口气真不是一般的大!
“现在《帝女花》还演吗?”
商细蕊答道:“九郎走后,这出戏就挂起来了。”
“这是为什么?”
“别人的驸马,总演不到九郎的那个意思。”
金部长沉吟半晌,方问道:“九郎和你还有联系?”
范涟挤眉弄眼地引程凤台听人隐私,其实哪用他提醒,程凤台听得最认真了。
“托您洪福,九郎一切都好。
就是现在嗓子塌中了,一点儿戏也唱不得,每天只和齐王爷推牌九玩儿。”
程凤台和范涟都暗道这小戏子缺心眼。
北平城人尽知道,金部长和宁九郎曾是有过一段风月情长的。
虽然此情已成追忆,但是他这样直白白地说起宁九郎琵琶别抱以后的乐趣,金部长心里得多不舒服啊。
金部长脸色变也未变,貌似欣慰地微笑道:“这样就好。
他唱了一辈子,也该歇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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