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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娘亲愁容满面,使得冰山雪峰染上一层阴翳,本非我之所愿,但事已至此,哪有回转的余地?
我不忍心打扰娘亲的繁复思绪,只得沉默以对。
丢掉了洛乘云这个包袱,我本以为母子二人就算不能共享天伦,至少也可如谷里那般相敬如宾,却没料到车舆里静谧异常——以往我与娘亲共乘马车时并非没有沉默过,但那是心照不宣的,而非此时的龃龉尴尬、坐立不安。
我和娘亲各怀心思,车舆却并未稍止,摇摇晃晃地将我们送回了拂香苑。
跟着有些魂不守舍的娘亲进了庭院,那隐约透着熟妇风韵的仙影略显落寞隐,我忍不住呼唤:“娘亲!”
仙子身形一顿,回首强颜欢笑道:“霄儿,娘有些心乱,要静思一会儿,今日不要打扰娘了。”
我纠结地“嗯”
了一声,只见她自顾自回了东厢房,也不知是否听到我的回应,拂袖关门,再无动静。
娘亲如此纠结万分,我心中也尤为不忍。
让母亲进退维谷,实非人子所为之事。
我既无练剑挥锋的心思,亦无采练元炁的兴致,便坐在庭院的石桌前,心乱如麻,时而担心愁绪满溢的娘亲,时而犹豫于斩断心中禁忌,时而恐惧于母子交恶,时而惊怕于各拥情人……
万般滋味,齐齐在心头翻腾,犹如打翻了灶台上的调料,百感交集,连赤鸢楼几时送来晚食我都毫无印象,那丰盛的佳肴昨日尝来还算可口,此时却只觉得食之无味、如同嚼蜡。
我心中担忧娘亲未进晚食,但有想起她臻至武道极境的修为,几乎与修仙传说中“辟谷”
无异,平日间早晚用食也仅限于清淡的莲子羹,想来是不怎么需要用食的,更况且娘亲还特意嘱咐不要打扰。
心不在焉地用了晚食,草草沐浴更衣之后,我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不知娘亲是否如我一样彻夜难眠,但这却是我自习武练气以来第一次心乱如麻、夙夜难寐,思绪纷呈却又空如太虚。
直至月落西山,星河渐晓,睡意攀上血骨,才将我拖入沉眠。
我并没有做什么光怪陆离的绮梦,也可能是身在梦中而不自知,但渐渐的,一缕温润而又清冽的柔软触感入了我的意识,仿佛是娇小嫩滑的美人蛇贴身爬行,又仿佛是琼浆玉液在身上流淌。
“唔……”
我勉强睁开了一条缝,却见一只雪白玲珑、软若无骨地柔荑正在面颊上缓缓爱抚,仿佛在摩挲精美易碎的瓷器。
而它的主人,毫无疑问是仙姿盖世的娘亲,但本应清净无情的仙子,此刻却染上了人间七情六欲——那嫣粉樱唇勾勒着一抹浅笑,桃花美眸中闪耀着慈爱的光芒,柔顺青丝之后绽放的明光,似乎化为了仙子身上的轻飘羽衣,我恍若见到了圣洁沐光的送子娘娘。
此时此刻,娘亲仙颜上洋溢着的是我暌违已久的母爱,久到我已忘得一干二净。
“娘亲……我是在做梦吗?”
我已然雷炎朦胧,轻轻动了动面颊,感受着娘亲若温若寒的玉指摩挲与爱抚。
我万分肯定自己神志无比清醒,感受真实万分,但正因如此,反而让我有种置身梦境的错觉。
娘亲并未因我清醒而停下动作,柔声说道:“霄儿不是在做梦,娘就在这里。”
我不知娘亲为何会不再吝啬母爱,但猝然而至的关怀瞬间熏湿了眼眶,几滴泪珠沿着眼角额鬓流到被褥上。
“霄儿不哭了,娘在呢。”
娘亲清澈的仙音依旧如同天籁,却从未如此充满着宠溺、爱护、关心。
晶莹剔透的玉指拭去泪痕,留下一抹余温。
玉手散发的清香钻入鼻腔,我忽然觉得无比安详,与无数不应存在的记忆交相辉映:仿佛儿时的我被娘亲抱在怀中那般不愿动弹,仿佛回到了某个狭小却又不显逼仄、温暖滋润且莫名熟悉的梦幻空间……
我不禁身体微微蜷曲,安心阖上双目,如雪腻脂膏的触感仿佛吹奏了一阙无声的摇篮曲,我再次安宁自然地进入梦乡,哪怕天塌下来也不会惊醒——因为我知道,娘亲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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