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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位老人笑眼清皦,并不愠怒,也不驱赶。
就这般捋须走过了上京城长约一年的街议巷论,一如昔时。
唯有一处不同,便是身后多了一串跟唱歌谣讥嘲的顽童。
彼时场景,堪称上京一奇观。
周颐继续道:
“但是呵,得陛下一句良臣,又得殿下一句博士之称,此生值也!”
元承晚望向这位官袍半旧,爽然一笑的老臣。
又见他抬袖时,内层已磨至半破的麻衣袖口。
一时不知作何滋味。
她沉默片刻,终于道:
“那便遥祝周博士老而归乡,享受自然,享受天伦之乐。”
昼光清朗,这对昔日的师生在繁夏之季,长长宫道红墙下互揖作别。
及至回到府中,长公主脑中也俱是作别周颐时,他离去前的士人一礼,苍目中包容又平静的笑意。
反反复复,挥之不去,却又捉摸不住。
裴时行握卷,安静地望她。
他被视作无理取闹的娇气男子生受了一日冷待,此刻也算有所反省,稍有改善。
元承晚倚在嵌螺钿美人榻头的迎枕上,他则正襟安坐在榻尾。
手中握的正是今日要念与小儿的诗文。
元承晚方才瞥眼看去,那洁白纸页上密密麻麻做了批注,甚至以不同笔墨分出青黑红三色。
这不过是寻常的幼童启蒙之物,何曾须得劳动状元郎的笔墨。
长公主觉这男人约莫是做夫子上了瘾。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比周颐更适合教书。
裴时行自是从方才便看出长公主的神思不属。
他合了手中卷,温声询道:“殿下今日有心事?”
元承晚转眸,神色有些彷徨。
她似乎还在纠结要不要道与裴时行。
可沉默几息后,终究在男人温和又干净的目光里感到安定。
长公主允许自己此刻生出的依赖感。
她想对着他倾诉。
“我今日见到了周大人,就是周旭的父亲。”
“嗯。”
他并不急躁,也不逼问。
只坐在她身旁,安静又可靠,挺拔似一仞沉毅寡言的青山。
长公主的满腹心事、那些缠不出绕不开的疑惑,一切都仿佛终于找到一个开口。
此刻俱都化作溪泉,潺潺流向他包容的目光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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