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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偷眼看不辣的腿,我想他那条腿怕是要保不住了。
伤的同一个地方。
只不同的是我没看见扎向我的刀,我在逃跑;他瞪着刀锋直面,他在冲杀。
不辣骄傲地涎笑,他可以骄傲。
伤员和非伤员住在一起,因为我们已经快没了非伤员,而且枪声一响,伤没伤的,只要还动得了的,都得爬起来去抡上剩半条或者更少的性命。
很多人,但很安静,痛楚来得太狠倒也就不呻吟了。
张立宪和泥蛋已经被我们放在地铺上——除却已死的,刚才这一战他们俩是伤得最重的。
一直暴露在毒气中的泥蛋还没死算个奇迹,可我并不相信他能活下去,这类路易氏气和芥子气混装的毒气弹没有潜伏期,十二到二十四小时后他身上将会大面积溃疡和坏死,连同他的内脏。
我们只能束手无策,因为我们根本连用来清洗感染处的水也欠奉。
张立宪只短暂地暴露,但气溶胶就在他身边挥发,他仍然戴着防毒面具,我们也不知道他伤得怎么样。
他们两个瞧上去都深度昏迷了。
我们实际上都不同程度受了伤,防毒面具加上卡其布衣服不可能防住糜烂性毒气,每个人暴露在外的皮肤都有搔痒,过不久也许溃烂。
那又怎么样呢?既然不可能得到治疗,索性便不要想了。
麦师傅在隔壁对着他的电台在做永恒的吵嘴,那已经快成我们堡垒生活的背景音了,而他绝望得已经连密语都懒得用了,“我要这个要那个!
要药品要食物要水要弹药要武器要人要空中支援!
要你们说了一万次的进攻!
我什么都要,因为你们什么都没给!”
我苦笑,不辣在屋里蹦来蹦去,试图用仅存的一卷绷带救下屋里所有被毒气伤害了的人,我对他树起一个小指,然后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在门口响。
迷龙:“谁有尿啊?”
我们愣了一下,还笑得出来的人哄堂大笑,迷龙拎着一个铁桶,桶在膝边晃荡,迷龙很难得地有点赧然。
不辣:“迷龙,你的副射手呢?”
迷龙苦着脸:“又死球啦——谁有尿啊?”
我:“谁想尿啊?有尿给他一口!”
迷龙:“你个缺德玩意,你家尿才论口的呢!
我是拿来灌枪筒子的,我那枪要烧坏了你就拼刺刀去吧你就!”
不辣:“下雾天会不会有雨啊?”
迷龙:“鬼知道。
这里的天变得比虞啸卿还快。”
我们忙冲他嘘手指头,因为何书光正打外边进来,他也拎着个桶,迷龙一看就眼直了——桶里明晃晃的有半桶的液体。
那家伙径直在张立宪身边跪下,去扯他哥们脸上的防毒面具,我们一直以为昏迷了的张立宪忽然伸出一只手,摁住了何书光的手,原来他一直闷声地忍着痛。
何书光:“求求你,让我看看。”
张立宪摇头。
何书光:“不过就是一张脸。”
张立宪于是开口了,他的声音像我想起传说中吞炭毁容的人,一个不像来自人间的声音:“就是一张脸,让我们撑到今天。”
何书光:“还要撑下去的,撑到回去,跟师座说我们没有丢脸。”
也许这对张立宪是种触动吧,张立宪松开了手,于是我们从摘开的面具下看到张立宪的脸,半边在溃烂,半边仍清秀,清秀的那半边仍然骄傲得很,那样明显的骄傲只能是强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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