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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这才带着一家老小踏上了逃难的路。
可越往南走,道两旁倒毙的尸首也越多。
到了地方才知,梁国不久前大祸临头,兵祸毁去了各县的田地庄稼,大火半月不绝,如今的梁地同样满目疮痍。
天大地大,何處是家。
“当家的,歇歇吧,我实在走不动了。”
妻子气喘吁吁,臉色蜡黄,汗珠顺着臉颊滑落。
陈三用另一只手扶住她,让她靠着自己。
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妻儿,咬牙道:“前头就是渡口了,过了河咱们就能歇腳。”
他知道妻子已经到了极限,但此时不能停下,夜里在野外过夜太危险。
“爹,我腳疼!”
孩子突然醒了,在他背上嘤嘤哭泣。
“阿牛乖,再忍忍,等到了梁国,爹就给你买糖人吃。”
陈三强撑着笑容,心里却发苦。
糖人?他们连粥都喝不起,哪来的钱买糖人?身上仅有的几个铜钱还得留着过河用。
在前方十里外的一个渡口,等着过河的人挤了一片。
陈三小心地把娃放下来,让他在路边的石头上歇歇腳。
他蹲下身子,輕輕揉着孩子的小脚,心疼得直咬牙。
就在他埋头为孩子揉脚时,旁边两个挑着担子的脚夫放下了肩上的担子,正扯着嗓门大声说话,声音清晰地傳了过来。
“这世道,真是没法活了!”
其中一个脚夫边擦汗边抱怨,他从腰间解下一个水葫芦,拔掉木塞,仰头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这才长舒一口气,用手背抹了把嘴,望向自己那担货物,愁眉苦臉地抱怨,“俺家那边的田,去年一年的收成,还没这担子重!”
另一个年輕些的脚夫点头附和:“可不是嘛,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老百姓哪有活路?税一年比一年重,县里的差役三天两头跟催命鬼一样上门来催,交不起就拿绳子捆人。”
说着,那年輕脚夫忽然警觉地扫视了下四周,见并无官吏模样的人,便压低了身子,朝同伴神神秘秘地凑过去:“哎,你可听说了?雒陽那边,出了天大的事!
“甚么大事?”
年长的脚夫来了精神,也赶忙把头凑过去,一脸的好奇。
那年轻脚夫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語:“董卓……死了!”
这声音虽轻,却在人群中激起一阵骚动。
几个人停下了啃干粮的动作,更多的人则不自觉地转过头来,望向这边。
“老贼该死!”
一个满脸胡茬的武人摸样的男子咬牙切齿地低吼一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嘘!
噤声!
莫惹祸事!”
有人连忙出声提醒。
畏惧已成了本能。
但更多的人脸上则是茫然,或者说无所谓。
董卓祸乱的是朝纲,是统治阶级,是雒陽的达官贵人,是京畿之地,与他们这些早已被苛捐杂税和兵匪乱祸榨干了骨髓的百姓无关,他们的生活已经跌进谷底,不可能再差了。
见众人反应各异,那年轻脚夫清了清嗓子,又抛出一个更重的消息,这次声音稍稍大了些,足以让周围一圈人听清:“还有,天子已离京,要巡幸梁国!”
陈三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周围的旅客也都安静下来,纷纷往那两人身边凑。
“天子?”
一个中年人瞪大眼睛,手中的干饼都忘了咬,“你可别胡说八道,天子轻易怎会离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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