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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大早,窗前的金阿子就在叫个不住,我就知道有客人来!”
陈阿姨继续说她自己的话,没有接礼物之类的话头。
她端着盆子,让柳璀跟她上石阶,一转眼就到了她的家。
她把柳璀让到屋子里坐,还是一股很浓的中草药味。
她打开里面那间有窗的房门,这样屋子里光线好一些。
在良县千篇一律的灰瓦房中,这窄小的屋子惟一特色是空空荡荡,也没有其他屋子能见到的财神或观音,家具也只有厨房里的矮小的木桌两张凳子和里屋的一张床。
灶角贴了许多手捏的煤球,等着烘干,昏暗的屋子里,连一台小黑白电视机都没有。
柳璀坐下说,“我母亲挂念着你,想知道老姐妹生活怎么样?”
陈阿姨笑笑说,“你看这屋子里不就明白了?什么东西都没有了,都卖掉了。
老鼠都不呆我家了,多好!”
她说老伴住在医院里,胃癌,等着开刀。
下岗的,早就“卖断”
,已经都没有公费医疗。
现在住院是什么劲儿呢,以房间条件不同时间长短收费,药费另算。
每天住院费两百,就是天天烧钱,动一个开膛大手术,先缴五千元开刀费,不然等着癌症扩散吧。
她倒了一杯白开水给柳璀,解释说,家里有病人,就乱得不像话,连茶叶都没有置。
揭掉草帽后,她的短发乱草般蓬着,一绺灰一绺白。
柳璀用手握着杯把,说,“白水就很好,陈阿姨。”
“别叫我陈阿姨了。”
她解释老陈73年就过世了,罪名是反对领导,受到处分,文革开始被整,后来又算作黑手,整个良县打砸抢的黑后台,抓进牢里。
老陈文革前十五年冤就冤了,造什么反?既然造了反就一人敢作敢当,别去求什么情。
他那么多政治风浪里过来的人,应当明白,赢家不会饶过输家。
最后老陈死在牢里了,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人人都平反了,可是他的问题还是得不到解决。
她那时急得给柳璀的母亲写信,其实不应该写――文革中人人难过。
而且人都死了,更不值得去说。
陈阿姨说得很快,平声平调,没什么怨伤,好象生活对她没有什么不公平的地方。
但是她一旦开口说起来,却停不住自己,也不让柳璀插嘴。
“没办法,文革后,我已经靠五十了,这么一把年龄,还得改嫁。
是邻居老王师傅,他虽是个工人,但知人知心,对我也还不错。
街坊现在都叫我王妈,只有个别老街坊知道我前面的丈夫姓陈。”
正在这时,有女子跨过门槛,下石阶来,她脸脏脏的,身上也脏脏的。
“姑儿,过来,这是远方客人。”
陈阿姨叫住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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