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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稍稍停顿了脚步。
他也瞬间停了下来,肢体尷尬。
我知他一定在精心计算着两个人的身体距离,不想给我压力,又怕我逃出他掌握。
我望了望他。
「……我不想戒呀,阿文。
」他双手交握,不安地扳着指节,像个期末报告被老师打不及格的学生,露骨的话说不出口,可是求情的姿态已低到微尘一般渺小。
那一声接在语句末尾的叹息,已酝酿了数百乃至上千年──倘若五百年一趟的轮回之说属实。
「我不懂煮,你可以教我。
我不懂怎么让你快乐,你也教我。
我保证自己是很好的学生,你不会嫌我天份差的对不对?……因为我是真心喜欢这个科目。
」
他把双手指节轮流扳过一遍,仍死命交握着。
我看了他手一眼,那拳头的皮肤都发红了。
他没有感觉,只问:「……现在你告诉我,我有没有机会重修这堂烹调课?」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那是抑制着恐惧的结果。
二人均心知肚明,即使我包容了现世的他,只要我还记得上一世那裂口的最终真相,我们之间,几乎是耗费多少心力也不可能重新补起。
「现在是你的决定,阿文,你说,说吧。
」
我吸了一下鼻子,这么清朗的初夏郊野,怎么会像深冬雨季一样教人鼻塞呢。
我抬手看錶,时间尚未算晚,于是我轻而易举跨过了无人看管的窄窄月台,翻过仅作象徵的单薄围篱,向梦境一般的嫩绿草原大步走去。
野花灿放。
我上一秒的足印下一秒便被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遮没。
我回头一瞥,唐家祥在身后一百公尺外跟随,却也不敢再迫近。
我接着再行,草原上没有路,我便自己踏出独一无二的路;唐家祥不愿放弃地踏着的,却是我的轨跡。
这永远拉不近的距离恍若我们曾经的生死界隔,是一先一后的轮回落差,令到人们不得不拋下旧怨、从头寻思起,想想最割不断的是恨还是爱,最教你惆悵的是自己未竟的志向,还是那人思念你时的无助。
心上最剥不下的,是彼此执念的衝突,抑或那人某年某日投向你的一缕微笑。
如果这一次离弃了不再回头,我唯一的心愿是回头再望一眼,看那笑容是否和煦如旧。
曾阿文,从前是你迫他放弃你的,你自己忘了吗?是你把命交在他手上的,你换了个名字和身体,便忘记自己那时的抉择了么?你那样做,是想要打开你俩之间的结,以为那样是个了断呀。
你只没想到,结果是累他一路追过千百个寒暑,只为了来偿还没陪你喝到的酒,没与你说到的间话,来捡拾起你不曾停止孤寂的灵魂。
他想要做的,只是没有尽头的陪伴。
这不会只是责任而已。
的确,那时的他是个踏踏实实的好人,可是若他对你俩没有别的念头,不会在自己的生命消逝后,只因路过你留下的记号,便选择记忆一切。
对你而言,选择遗忘是痛楚;他却曾经是遗留下来的那一个,看着你呼吸停止、看晴空都被掩埋成死灰的那一个,选择记忆才是他永世的刑罚。
他为甚么这样做?
你们都想要更多,而你知道那是只有彼此能给得起的,曾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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