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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嘶——”
地吸了一口凉气,拍了拍心口——听这声儿,圣人怕不是摔了前些日子最爱把玩的那只曜变盏。
李德贤颤巍巍叹了口气——方才引着太子进去的时候,他还小心提醒了两句。
毕竟殿下是去岁里才自边关回京,父子分别的久了,有时候摸不准圣人的脾性也是寻常。
更何况......太子回京至今,满打满算也就两载春秋,乾正殿里却不知已经碎了多少物件儿。
圣人平日里便对太子没什么好脸色,遑论这时节上,正是心气儿不顺的时候。
里头又有什么砸下来的动静,好在前几日刚铺了新做的盘金云龙丝毯,里头的声儿便格外钝一些,掩进了淅沥雨声里。
外头立着的宫人似是早已习惯,纷纷低头垂眼,半分讶然之色都不曾有。
只有远远一个小太监埋首往这儿走,步子急切,手上端着的茶盏却是稳的。
小福子端着茶急匆匆过来,好容易停稳在李德贤跟前:“师父,您这时候进去,万一惹了圣上心烦......”
李德贤扫了他一眼,他立马闭上嘴,恭恭敬敬将茶盏奉到李德贤手中。
李德贤端着茶盏,站在殿门前,眼皮的褶子堆叠,显出几分沧桑。
他无端在想,若是七年前,这盏茶不必他来奉——若是皇后娘娘,甚至连茶都不必,任圣人滔天的火气,她三言两语,也便抚下去大半。
李德贤叹了一声。
罢了,这若是七年前,圣人怎么舍得对太子说一句重话?
皇后娘娘,去了七载有余。
圣人也便厌了七年的秋——厌的也不仅是秋,更是同皇后有牵连的一切。
首当其冲的便是圣人的嫡长子,当今太子,宁珣。
阖宫上下,只要和皇后沾上片缕联系的,无论是人还是物,都留不久。
众人对此皆是如避蛇蝎,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去触圣上的霉头。
唯独宁珣,他身上淌着皇后的血,他摘不干净自己,也不想摘。
朝中早有风言风语,说圣人属意的早非当今皇太子,不过是被他占了嫡长的便宜,无故废不得——而东宫这位,自打从北疆回来后,行事便中规中矩,叫人挑不出大的错处。
三皇子早夭,余下的三位皇子中,太子兼具嫡长,如今却并非最受圣人宠爱的那个,处事亦是中庸。
反而是娴贵妃所诞的二皇子宁禛,行事作风颇有几分圣人年轻时的影子,雷厉风行,虽性子张扬了些,却深得圣人宠信。
而四皇子宁勉,生母温妃本就不算得宠,所生的皇子又是个脾性温和太过,甚至露出几分怯懦的。
温妃在先皇后尚在时,曾受先皇后照拂,因着宁勉自幼便同太子宁珣更为亲近。
即便后来先皇后失势,母子两人亦尽己所能为太子周旋。
殿里寂了一阵儿,李德贤正准备一鼓作气闯进去,却连半口气都还没提上来,殿门便从里头打开。
宁珣一身合乎规制的蟒袍,长身玉立,神情从容自若,似乎方才在殿里承了帝王滔天一怒的不是他。
无怪乎圣人总迁怒,太子同已故的皇后,长得着实相似。
李公公愣在原地,宁珣视线扫过他手中茶盏,冲他微微颔首致意,便抬步跨过了门槛。
他按在殿门上的右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虎口处有着一层厚厚的茧,那样金尊玉贵的一双手,此时手背上却红了一片。
“殿下的手......”
李公公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里头中气十足的一声:“李德贤!
给朕滚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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